说是人少,其实就是没人,除了说书的书生,就只有杜诗云一个醒着的,其余宾客或醉倒在地,或睡意正浓,没人在意台上说着什么,那书生好似也并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着。
杜诗云说这段快说完了不假,因为这是一段南城人,或者曾经的昭国人,都倒背如流的故事。
“。。。。。。先帝武德出众,却无甚城府,太子才富五车,却不通骑射,原该是昭国有难,这对父子自出征起,先皇后,如今的太后就日夜心神不宁,果然!祸从天降!”
杜诗云随便找了张瓜果具在的小几坐下,恰好就在说书人的正前方,她许久不买水果,家里养着个半大饭桶,能吃能喝,原本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下看诊的赏银却是大半都进了那魔王的肚子。
“却道那战场上,和硕人的首领老狼王恨毒了先帝父子,他父母亲族都死在了先帝手下,只剩下一个弟弟被他抚养长大,这要是叫他捉住了这对父子,必要将他们生吞活剥!此乃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杜诗云啃着个翠绿的梨,约莫是和硕人的商队弄来的,清甜可口。这段故事之所以人人皆知,是因为先帝父子被老狼王捉去后不久就传出了先帝和太子双双毙命的消息,先帝和先皇后,如今的太后,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两人仅育有一子,也就是和先帝一起被抓走的太子,所以狼王这一手,是真的斩了昭国的根,无奈之下,太后做了一个决定。
也是这个决定,将昭国大半江山拱手相让,改国号为“南”,还添上两位和亲公主的性命。
“宗室之子中,或顽劣不堪,或留恋酒坊,太后选来选去居然无人可用,无奈之下把目光放在了家道中落的宗室里,居然真让她找出了一根好笋,然而好笋歹笋都得扒了皮才能看出来,怪就怪笋藏得太深!太后选出来的这个人,就是如今的南国皇帝赵兆,他出身并不算好,母亲是个县主但并无封邑婚事艰难,于是找了个上门女婿,这才生下了赵兆,那赵兆最初确实有才,擅长画些山水丹青,也因此颇有美名,就这样阴差阳错的,这个远不在皇室族谱之内的偏远破落户,稀里糊涂的,成了储君。”
惊堂木响,这一折说完了,说书人看向台下,杜诗云已换了个蜜瓜在啃。
“你来云华楼就为了啃蜜瓜?”
看四下无人,王问之就懒散地卸了力,慢吞吞地从台上爬下来又眼疾手快地抢最后一口蜜瓜吃。
“你下来就为了抢我蜜瓜?”杜诗云不爽地啧了一声。
“别这么小气嘛,说说看,找我什么事,是不是你家小祖宗又闯了什么天塌地裂的祸事,能让你冒着被媒婆找上门的风险来找我,还是你终于改变主意准备答应我娘的提亲?”
杜诗云又不爽地啧了一声,抬手就要摘了自己保暖的帽子。
“行了别摘你那破帽子我知道你剃发明志终生不嫁我就是开个玩笑快说正事吧。”王问之吓得坐直了身子,可见杜诗云曾经带给他的阴影。
要说关系,这俩人的关系确实有点复杂,他们有过婚约,曾经,是杜诗云父亲去世前定下的,但没多久,杜诗云父亲出事,王家退了亲,又一二年,王家出了事,又想挽回这门亲事。
那年杜诗云十六岁,王问之的娘带着三抬聘礼上了门,死活要杜诗云应下这门亲事,杜诗云不从,当场割断了自己的头发,又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称他们再敢上前一步,她不仅割了头发,还能割了自己的脖子,让王问之上阴曹地府和她说亲去。
那王问之显然是不敢的,他听闻娘亲做的糊涂事就紧赶慢赶赶到了杜家,一进门就看见杜诗云割了头发又割了脖子,差点也落下心悸的毛病。
从此这南城里,再没人敢提起杜诗云的婚事,如今她已二十有五。
“嘉嘉说,昨日她在城门不远处救了一个人牙子捉来的女子,那女子并不是人牙子带来的,而是自己从别处来的,有几个番邦人恰好看上了,就要买那女子,被嘉嘉给拦下了,我想让你去问问这几个人是不是就是云华楼昨晚招待的贵客,有没有什么补救的方式。”杜诗云正色道,“嘉嘉不懂事瞎胡闹,我怕她冲撞了贵客。”
“昨晚的贵客。”王问之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把折扇来撑着下巴,扇骨大概是他自己刻的岁寒三友,颇有几分才气,“我下工去打听打听,昨晚我在肖员外家有个抚琴的活,没在城里,这事儿我得去问问,不过我看这意思那几个人应该待不了几天,这几天就别让嘉嘉出门了。”
“好。”
“那我继续上工了,还没讲到最精彩的公主出嫁呢,你快走吧,你在这影响我发挥。”
杜诗云无语地啧了声,“你天天打这么多工到底要存钱干什么,月娘昨儿还说,她那儿的账又该盘了,你什么时候过去一趟?”
“今晚吧,顺带给你带消息。”
“那我走了。”
“慢走不送。”
王问之又翻身上了台,为了倜傥风流又经济实惠,他穿的都是最便宜的素衣,脏了就死命的洗,也不会掉色,穿久了还真给他穿出几分恣意的感觉来。
杜诗云摇摇头,又抓了把新鲜的枣,转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