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归摇头:“您若真是阿满,就不会问这种话。真正的阿满,只会问一句:‘今年的稻,熟了吗?’”
幻象瞬间破碎。
一声悲鸣自井底传出,随后归于寂静。
片刻后,一道白光自地底升起,凝聚成一名青年身影。他穿着粗布衣,脚踩草鞋,手中握着半截断裂的雷击木犁。他看着田归,笑了。
>“好孩子……你比我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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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以为守护土地,就是要握紧权力。可你让我明白??真正的守护,是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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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田,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你。它只属于时间,属于汗水,属于每一个愿意低头的人。”
说罢,身影渐渐消散,化作点点星光,洒落在主田之上。那一夜,“续愿株”开出前所未有的花朵,九瓣金黄,香气弥漫百里。
次日清晨,井口彻底愈合,地面平整如初,唯有中央长出一株小苗??与田归所种之种一模一样。
女人走到田归身边,轻轻抱住他。
“你知道吗?”她低声说,“你右眼的青芒,今天消失了。”
田归抬头看她,微笑:“我知道。因为它已经不需要再‘看’了。我现在……能‘感’到土地的心跳。”
自此,青牛岭再无异象。
三十年岁月流转,女人寿终正寝。临终前,她将那只“归田”陶罐交到田归手中,笑道:“现在,它是你的了。”
葬礼那日,全岭万人送行。她的尸身安放在主田边,覆盖着九穗星稻编织的草席。七日后,泥土自动隆起,形成一座青草覆顶的小坟,坟前无碑,只插着一把旧锄头。
而那晚,又有流星坠落。
这一次,落在了北方荒原。
消息传回时,田归正教孩子们辨认虫害。他听完信使禀报,沉默片刻,转身走进仓库,取出一只尘封已久的竹篓??正是当年母亲归来时背过的那只。
他将“归田”陶罐放入其中,又放了几把星种,然后交给最小的弟子。
“去吧。”他说,“那里也需要人种田。”
弟子犹豫:“可您说过,不出岭界一步。”
田归望向远方,风吹动他的白发与衣角。
“规则是用来守的,也是用来破的。”他轻声答,“只要心中有田,走多远,都是归途。”
夕阳西下,那人背着竹篓,踏上北行之路。
而在青牛岭的千顷良田之间,麦浪依旧翻滚,犁沟依旧笔直。
风穿过山谷,拂过万株穗头,仿佛仍有无数身影低头劳作。
他们不说豪杰话。
他们只管种田。
因为他们知道??
这才是最大的道。
也是唯一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