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生命。”
“忠诚。”
我顿了一下,“……守护。”
“背叛。”这个词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伤痛。”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母亲。”
这次停顿更久了,脑海中闪过的是那个女人冷漠的脸和巧克力色的肌肤。“……温暖。”我最终选择了一个渴望而陌生的词。
“罪恶。”
“……深渊。”
“清理。”
这个词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暴力色彩。“……秩序?”我尝试用一个中性词。
“情人。”
我沉默了。这个词似乎触动了我某根隐秘的神经。最终,我低声说:“我不知道。”
她飞速地在记录板上写着什么,没有对我的任何回答做出评价,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我的脸,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语调的起伏、甚至吞咽口水的动作。
她开始描述极端情境,这些情境远超普通道德课的讨论范畴,直指法律、人性和个人信念的灰色地带。
“假设有一个确凿无误的、巨大的罪恶源头,铲除它能拯救成千上万的人。但执行铲除的唯一方式,是需要牺牲一个你完全陌生、与你毫无关联的无辜者。有一个按钮,按下,无辜者死,罪恶源灭;不按,罪恶继续,万人受苦。你会按吗?”她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住我。
我感到喉咙发紧。
这是个经典的电车难题变体,但由她在这种环境下问出,分量格外沉重。
“我……无法决定。这不对……”
“当现有的法律程序和证据,因为各种原因,明确无法将一个罪大恶极的元凶绳之以法,而你偶然获得了可以绕过法律、使其受到‘实质正义’惩罚的机会。你会利用这个机会吗?你的底线在哪里?”她步步紧逼。
“我……相信法律需要完善,而不是被个人取代。”
“如果至亲之人,站在了法律和社会的对立面,并且造成了严重的后果。你的‘信念’,能否战胜血脉相连的‘情感’?举报,还是隐瞒?”这个问题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直刺我心口关于母亲伊珞的模糊疑虑。
冷汗从额角滑落。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最终,我艰难地说:“我……不知道。这太残酷了。”她的目光在我脸上来回扫视,我感到一阵无力。
她的问题开始变得更具侵略性,若有若无地指向我极力隐藏的家庭背景。
“写白同学,你对‘因公殉职’这个官方说法,有什么个人层面的理解?它是否总能涵盖所有的真相?”她的语气平淡,却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巨石。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某位至亲的过去,并非你一直以来被告知的那样光辉,甚至可能充满……争议和无法言说的阴影,你认为这会对你的自我认同,产生多大程度的冲击?”她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洞察的光芒,仿佛已经看穿了我心底的困惑。
我张张嘴巴,说不出话,最后只能摇头。
她点点头,看不出满意还是嘲弄。
“最后一个问题,”她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奇特的蛊惑力,“你是否认为,某些特定的行为模式、或者说……‘特质’,可能会通过血脉遗传,并在特定的环境刺激下被……激活或放大?”
“基因决定论?”我脱口而出,感到一阵莫名的愤怒和恐惧交织升起,“我不相信!人是可以选择的!”我的反应似乎有些过激了。
操作员073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在记录板上做了最后的标记。她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
当我终于被示意可以离开时,我从那张冰冷的椅子上站起来,感觉双腿有些发软,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惫,更是精神上的巨大消耗。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放在显微镜下的昆虫,每一个生理反应、每一次心理波动,都被精确地测量、记录和分析。
这绝不是在选拔一个普通的学生,更像是在筛选一件……工具,或者一件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