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抬起头来。
林玉这才发觉,此人并非大理寺的大夫,要年轻得多,白玉发冠将头发全部束于头上,额前不见多余碎发,眉眼温润,眼神平和,谦谦公子模样。
他道:“观其症状加以诊治,是中了莽草之毒。此草多长于南方,是以我行医这么多年,也较少见到。但因其发病形式特殊,应当不会诊治错。”
大夫态度严谨,继续:“中毒之症与风寒极为相似,咳症难消,时热时冷,难以与之分辨。此草毒性很强,但此老妪或是因剂量微弱,一时没有殃及根本,可若是时间久了,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莽草?
林玉在医馆探查过后,本已放弃中毒之说,却不想峰回路转,竟真的是毒。只不过这毒发的时间,是否太过巧合?
一番计较后,她缓声开口:“大夫可知这毒是何时所中?”
白袍大夫想了想莽草的发病特性,推算日期后道:“大约是在六七日以前。这草神奇之处还有一点:不必口服,只需与之接触后闻到气味,便极有可能中毒。”
那时凶杀尚未发生。那么真相雏形大致可成——凶手伺机为王家三人下毒,之后蹲守在侧,并寻求时机潜入并将其杀害。
林玉脑中飞快回忆之前场景,忽然想起什么,又道:“还请大夫多留一会,我这有个方子,麻烦你帮忙看看。”
随后,她吩咐旁人,再去书房之中把王婆治风寒的药方子拿过来。
听罢,大夫极为配合,点头说好。
等待之时,一片寂静中,奚竹吊儿郎当的声音骤然响起:“裴归云,你怎么落魄到来大理寺看诊了?”
裴归云,便是那穿云纹白袍的大夫。
纵使面对这句略有“侮辱”意味的问话,他脸上仍旧平静,未见丝毫恼怒之色,从容道:“我来给严大人看诊,刚出门就听到这里有人晕倒了。”
此言一出,众人这才看到全程都在角落处的大理寺卿严行。
他摸着脖子,点头道:“没错,近日脖子酸痛无力,我便让小裴来帮忙看看。”
一时间,众人都欲向其行礼,严行挥手免了。
这时,衙役带着方子跑进来了。
裴归云扫了一眼便知:“这就是普通的治疗风寒的方子。不过加了好几味安神药,让人夜里睡得更沉了些。”
林玉本以为发现中毒后,此方子会有不一样的发现,如今看来竟没有。
谢过裴归云后,她便打算继续回去翻看户籍文书,吩咐衙役等王婆醒了叫她。严行先一步离开,走时还拍了拍她的肩膀,许以鼓励。
而奚竹挡在门前,朝裴归云的背影重重哼了一声,语气中流露出强烈不屑。
三人共同朝书房而去。
道路两旁树木高大,郁郁葱葱。回去的路上,孟源高深莫测地开口:“林兄,你可知刚才那人是谁?”
林玉莫名,她又不是在京城长大的,答道:“不知。”
“他可是裴太医之子,经常出入宫中,医术高超的那个裴太医!”
林玉对这位裴太医有所耳闻。据说此人不仅医术精湛,可妙手回春,更是有一颗八面玲珑之心,极其受定安帝和各宫娘娘喜爱。
“作为他的儿子,裴归云年纪轻轻医术便出神入化,虽然这性子不似他爹,但也温润如玉,实属青年才俊。”孟源像说书先生般,娓娓道来裴归云的身世。
奚竹打了一下孟源的头,反驳:“嘁,哪有这么好!我看不过是那些人传谣言,吹嘘而已!”
孟源捂着被打的头,讪笑道:“当然当然,没有我哥好!”随后,他吐吐舌小声对林玉道:“我也不知道,我哥为何讨厌他。”
林玉脑中记挂着户籍之事,只简单笑了笑后,便进入书房。
房内并未关窗,春日葱绿映入其中,阳光倾洒而下,她的心思也变得活络起来,不一会儿便翻到了王瑞一家。
“王瑞,其母王氏,其儿王闻。一家三口先前居于桐遥杏花村,定安元年,搬至上京城郊居住。”
她蓦地指向“杏花村”三字。
“上次我见他在静月湖旁杏花树下,本以为他终于舍得休息了……”壮汉惋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早先一笔带过的地方,在脑海中骤然浮现,连成一条线。
静月湖,杏花村,莽草毒……
林玉忽地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