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想和你做一笔交易。”福主最后静静地看着时叙,“白塔用极端的一体化来确保自身的延续,很多人根本不会问为什么要这么做,因此,白塔更需要一个不会出错的人来制定决策。”
“所以,你们希望我来带领白塔,是吗?”时叙有点愣住,她没想到自己被带过来是这个问题,在她看来,这个决定有点太草率了。
“白塔完全基于一个人的决策和决定运行。”福主说,“如你所见,我的上一个决策有了决定性的失误,全体洗脑的决定并不能解决掉《噩梦侵袭》的问题,我拉不住白塔的下沉……”
删除近乎所有的负面情绪,将所有人思维统一控制,去掉抑郁、焦虑、暴躁等等一系列的精神病证,消除所有的抑郁、痛苦、不安和迷茫,然后把所有人的精神衔接在一起,人们相互依赖和理解,变成一个巨大的整体。
这本该是一个永远的乌托邦。
但人对人的污染比任何人想象的还要快,快乐和安宁共感的同时,也意味着其他的负面情绪也会共感。
时叙见过的,之前毫发无损,但现在已经沦陷的区域就是证明。
“……你不觉得,因为自己失败了,所以后面找人收尾这件事不太对吗?”时叙直接指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只不过是想找个人把剩下的尾巴扛下来,这样一来,人们在后世讨论失败的时候,就不是你,而是接下的那个人——无论他是谁。”
福主的嘴唇有一点颤抖,她其实没想到这一点,白塔的结构会导致权利的绝对集中,因此,从没有人教过她这些,甚至没有人敢于指责福主。
“你不过是想偷懒罢了,‘我已经尽力了。’‘我无能为力。’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交给了旁人,所以不管怎样接下来都不关我事。”时叙抬起眼睛,她掀起眼皮,用并不刻薄但极端冰冷的目光看着福主,“你根本就没有尝试到底。”
“……你说得对。”福主深吸了一口气,“无论后果如何,接下来都应该由我来抗。”
“你还是没能理解。”时叙摇了摇头说,“你一个人抗不下去的,很久很久以前的历史上,一个人担负国家的时期,只有封建帝制,但就连皇帝都负担不了一个国家,皇帝缺失不了臣下和子民,没有国民的皇帝只是孤家寡人罢了,而你,甚至没有中间层。”
她依稀记得还有另一个……但那个人把整个国家都滑向了深渊。
白塔只有福主和福主的信徒。
“历史和文明都由人来缔造,你还想自己来肩负白塔的话,就只有失败一条道路。”时叙拒绝了福主,“我无法帮你做你想做的事情,白塔的未来我不会帮你承担,但我可以帮你做另一件事。”
“什么?”福主原本都打算道谢离开了,听到这句话,哪怕隔着面纱,时叙也能看到到她有些怔愣住的模样,“什么事?”
“把思考还给人们。”时叙道,“我可以帮你把个体归还个体,个人的命运由个人承担。”
“不行!”福主想都没想,下意识就拒绝了:“深海……如果是只有个人的话,很容易就会被拉下去……”
“人理应知道自己面对的什么,理应知道自己和族群的命运。”时叙说:“你为什么不给其他人选择的余地呢?”
“……”福主的脸色变化莫测,阴晴不定,良久之后,她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我只是害怕他们能够思考之后,我就不再是福主了。”
“带领他们是我人生的全部意义。”福主下定了决心,她对时叙伸出了手:“只要白塔能继续存在,包括我自己都无关紧要。”
她可以下达诏令罪己。
她的喜好、幸福、交友……人所能拥有的一切都无关紧要。
时叙看出来了,但时叙没有说,福主自己都没有发现,她也是只有白塔才能诞生的存在。
巨企联合几乎人人都只会为了自己,在时叙习惯这种氛围之后,她抵达白塔之后却看到极致秩序的另一面。
白塔的秩序甚至影响了福主自己。
“现在到什么程度了?”时叙转移了话题,她问道,“我是说深海的影响。”
“最开始的时候,接触过游戏的人,会莫名的NPC化,就是只会按照一定的路线活动和行走,只会说特定对话的台词。”福主叹息道,“我们有人尝试过,他在他自己母亲身上测试出了一百多条不重样的文本,到最后,她只会说一句话。”
“我爱你。”
白塔的第一个NPC,被影响和固化的台词,是对孩子所说的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