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着,叶之一看着他站在镜子前系领带,低声开口:“蒋煜。”
蒋煜侧首看过来。
她说:“我们就在这里结束吧。”
空气陷入冰冷的寂静。
蒋煜身体僵硬,绕在指间的领带逐渐松散,“什么意思?”
叶之一冷静陈述:“交易结束,就不欠对方什么了,这是早就达成的共识。”
氧气稀薄,蒋煜顿觉呼吸沉重,“到了今天,对于你而言,我们之间依然只是一笔交易。”
“不然呢?”她的神色无波无澜。
她越不在意,蒋煜就越不安。
他走到沙发旁,在她面前蹲下,“我妈的出现让你觉得难堪,我处理得不够好,你气我,怨我,都可以,但不能否定我的感情。”
感情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的事,避不开家庭。
叶之一不敢再看他,脖颈弯得很低。
“你已经把我的感受放在首位,不是你处理得不好,是我们的关系太不体面。”
第34章
巨额债务看不到尽头,人穷的就只剩自尊。
后来叶之一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初她拿了钱,暂时填上一个窟窿,让姐姐艰难的生活得以喘息,姐姐是不是就不会因为债主找上门仓皇狼狈逃走,在车里和姐夫起争执,最后连死都摆脱不掉他?
明明只要再撑一段时间,等拆迁补偿款顺利到账,就能还给蒋家。
可她为了维护那点可怜的自尊和骄傲,拒绝了蒋母,连带着蒋煜一起舍弃。
因为她太清楚金钱的重量,会压着她的头不断地低下,再低下,直到不能呼吸,求生本能会吊起双手,手心朝上,卑微祈求施舍。
一旦跨过那道由羞耻心和自尊心编织成的障碍,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姐夫那个烂人搭上蒋家这层关系,更不可能轻易和姐姐离婚。
蒋母会看低她,包括她的家庭。
那么她和蒋煜的感情天平就再也无法平衡。
这是她糟糕人生中最纯粹的一片净土。
墨点滴到白纸上,混着眼泪,黑色朝四周扩散,吞噬白色,逐渐面目全非,连那么美好的回忆都会随之褪色。
她舍不得,所以只能挥刀斩断。
二十岁的姐姐拎着菜刀毫不犹豫地冲向花臂壮汉,将她从黑暗中解救出来,奔跑在阳光里,重新回到正常生活,多年后,她却没能在姐姐深陷泥潭时紧紧抓住姐姐的手,等她赶到医院,姐姐身上盖着白布,手都凉了,再也握不住。
此后,她的世界常年阴雨绵绵,没有一天放晴过。
有天晚上蒋煜低声问她,分开的这些年,她偶尔想起他,是不是也有几分怨恨?
不是的。
她恨的是自己。
既放不下自尊,又放不下他。
从春节到今天早上,叶之一仿佛置身云端,做了一场美梦,幸亏蒋母及时出现,叫醒了她。
“少喝点,”宋佳岚夺下叶之一手中的酒杯,悄悄往杯子里加矿泉水,“醉酒不能解千愁,只会愁上加愁,伤身又伤心。”
昨天是米曦禾的忌日,宋佳岚也送了一束花去墓园。
压在胳膊下的手机接连震动,是米梅打来的电话,叶之一把手机推给宋佳岚,“帮我接。”
“你待着别动啊。”宋佳岚拿着手机起身。
她没走太远,确保叶之一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并且四周是清净的,才接通电话。
米梅带糖糖出去游玩,是为了躲避糖糖生父的父母,也就是她亲缘层面上的爷爷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