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楼的灯坏了,岑溯懒得开手电筒,摸黑接着走。
黑暗中,他感到被人撞了下肩膀。
那人走得急,岑溯被撞个趔趄,下意识扶了扶墙。
那人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岑溯“啧”一声,有点不耐烦,站稳了转身看那人。
楼梯转角平台高处的小窗投进的光亮很微弱,仅能让人看清窗口附近小范围的事物。
那人已经走到下一层的平台,光亮照不见那人的脸。岑溯大致看清他的身形轮廓。
不高,佝偻着背,背影颓唐。
新搬来的租户?
岑溯目光停留一瞬,收回到脚下的台阶,两级并做一步快速上楼。
岑溯还剩两张数学卷子没写。他换上睡衣坐在桌前写,写完选择填空才想起来要给刑不逾报平安。
刑不逾秒回,岑溯放下手机继续看题。三角函数的大题,他一边读题一边勾画条件,读完没立刻写,伸长手拿过掩在资料书和试卷后的相框,细细看了一会儿。
说是看,他也只是盯着相片上高功成那张布满裂纹的脸,思绪飘出去,飘到小学、初中,那时候他不止一次想,为什么爸爸不来找他们。
现在的岑溯偶尔也会想高功成,但和那时的想法全然不同了。
真正想回来的人,是没有人能拦得住的。他不回来,只是因为他没那个打算,他既不想看见岑婕,也不想看看他这个亲儿子。
岑溯放回相框,理了理思路,心思放回试卷上。
高考前两天,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方梅拿着考签进班张罗值日生打扫卫生、布置考场。
岑溯和孟意南都是这天的值日生,见其他同学打扫得差不多,他们开始着手贴考签。
考号、姓名、科目类别、学校名称,考生信息集中在一张方寸大小的长方形纸片上,由高中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拼凑而成。
孟意南忍不住唏嘘:“明年就是我们坐在这儿了。”
岑溯抹开固体胶棒,应了一声。
“我还没想好去哪个大学呢。”孟意南轻轻叹气。
岑溯说:“我也没想好。”
然而心里还是想离刑不逾近一些,如果不在一个学校,可以退而求其次,同个城市也很好。
孟意南没再说话。
两个人配合,和流水线生产差不多,30张考签很快贴完。教室里还剩三四个同学,拿着白纸准备遮盖墙上的标语。
岑溯和孟意南找班长说了一声,提前离开。黄景天蹲在教室门口拿着本题集,已经写了小半页。看见岑溯和孟意南出来,他迅速收拾书包,和他们一块儿离开学校。
孟意南兴致不高,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反而是黄景天说个不停。大概是触景生情,黄景天的话题一直围绕着“明年高考结束”。
他说想去青岛旅游,问孟意南和岑溯要不要一起。岑溯委婉谢绝,孟意南则敷衍地说“好”“可以”“都行”。
他还说想去北京读书,问孟意南和岑溯有没有想好志愿学校。
岑溯笑着说:“还有一年,不着急。”
孟意南没搭腔,走了两步,沉着脸低声说:“我不太舒服,先走了。”背着书包走得飞快。
黄景天上前追,孟意南察觉到,抬脚就跑。
黄景天停下步子站在原地看她跑远,拦了出租车钻进去,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