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堪曼沉吟道:“所以你们怀疑,八桥的目的与我们一致,意在挑起两党之争?”
页目向也点头道:“确有嫌疑。我在典当行听闻,八桥幕府的后人常典当老物件换钱。昨日我正巧遇见了本人,便是在秦淮见过的那只蜘蛛。”
炎煜朱亦是头回听闻此事,而岩嶙、岩澜沧更是不明就里,只能愣愣听着,又觉不便插话,不敢多问。
“你们既知他们底细,那是再好不过。我要提醒的第一件事,便是千万留意八桥的动向,以免为人作嫁衣。这第二件,则是国会召开在即,双方必将在会上有所动作,届时你们需与我同往歌乐城参会。如今局势有变,你们伺机而动便是,务必注意安全!”
木弈轩觉着奇怪,问道:“源叔叔,为何国会选址不在京都?”
源翼答:“是猪鹿蝶提出的议案,用的仍是些陈年旧理。但前几届国会也在京都举办过,故此我也说不清其真正缘由。”
正事既毕,源翼便邀请众人留宿莲池木阁。此处风景雅致,又无闹市喧嚣,确是一处宜居之所。页目向与木弈轩自然同意,与其在外寄人篱下,不如客居亲戚家中来得自在。
斯堪曼问页目向:“寒前辈呢?”
页目向代寒尘越答道:“前辈说,他随后便到。”
源翼又交代了些日常用度的安排,言明自己尚有他事待办,需先行离去。他平日皆居市内,不返莲池,嘱众人不必拘礼,尽管在此安心住下。
待源翼走后,页目向仍想去查探八桥幕府,便邀斯堪曼同行。斯堪曼脸上虽写满不情愿,终究还是起身倚在门边,等他吩咐。炎煜朱也想跟去,岩嶙、岩澜沧见状自然也要一同前往。
页目向劝道:“若都去,只怕太过显眼。煜朱,你和阿嶙、澜沧都留在莲池,我与斯堪曼去去就回。”
木弈轩灵机一动,提议道:“不如兵分两路,潜入调查。曼哥化蝠从空中侦察,我催动树根带你从地下潜行,岂不更快?”
页目向点头称好。木弈轩转身便要去化妆点痣,页目向忙笑着拦住她:“源大哥这儿备了不少柳帮的袍子,你穿一件遮掩便是。特意点痣,反倒惹眼。”说着,他目光转向斯堪曼。斯堪曼早已别过头去,肩头微耸,强忍着笑意。
木弈轩这才恍然大悟,晓得自己被二人好一顿戏弄,霎时羞红了脸,嗔怒道:“斯堪曼!”
炎煜朱仍不死心,央求道:“轩姐的根藤多载我一个也不多,我瘦着呢!”
页目向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道:“你若跟去,阿嶙和澜沧岂能安心留下?”
待他们离去后,炎煜朱气呼呼地朝岩嶙、岩澜沧一人捶了一拳,埋怨道:“都怪你们!”
岩澜沧吃痛,反手锁住炎煜朱的脖颈,没好气道:“你小子在外逍遥这么多天,我们千辛万苦找来,你倒怪起我们来了?”
岩嶙见状打圆场,提议道:“难得来东海一趟,不如我们去市里逛逛?”
两人闻言果然停手,转怒为喜,齐声应道:“好!”
江户府距平京都并不远,页目向一行人午后出发,黄昏前便抵达了八桥幕府。与平京都的繁华迥异,江户府冷清得过了头——道上不见行人,街边没有商旅,唯有几缕零星的炊烟,才敢教人确信此处尚有人居。整座城市树枯草黄,屋瓦倾颓,唯八桥幕府的门面光洁齐整,显是屡经修缮。府门前鸟雀叽喳鸣叫,倒成了这死寂中唯一的生机。
页目向观察着幕府那异常宽阔的院落,恍然道:“季君曾与我提过他参加过幕府狩,想来借用的就是此地了。”
三人依原定计划潜入府中。页目向与木弈轩自地下潜入东院,听不见半点人声;斯堪曼化蝠飞入西院,也未见丝毫人影。整座幕府屋舍不下三百间,却无一处点灯掌烛。天色渐暗,四下愈发显得鬼气森森。
确认地上无人,木弈轩驭使根藤探出地面,观察四周,应是一间仓库,其中堆满杂物。二人贴门细听屋外动静,仍是一片死寂,便大胆走出,推开下一间屋门,里面依旧堆满杂物。如此连寻七八间,竟皆如此。
屋内昏暗,页目向指尖搓起一点萤火用以照明,凑近细看:与其说是杂物,不如说是些废弃料——零碎木材、炭块、炉灰、石渣,还有些劳实袋子。
“这都是柴房。”页目向推断道,“为何要设这么多间?”
木弈轩猜测:“你既说幕府狩借此地举办,人多,或许就多备了些?”
页目向摇头:“哪有不设灶间,只设柴房的道理?这儿太冷清了,冷清得不寻常。”
“或许他们早已不在此地居住了?”木弈轩推想,“源叔叔能探得他们的消息,他们难道就无从得知源叔叔的动向?说不定早已迁往别处了。”
页目向点头道:“有理。”
正说话间,斯堪曼飞身而至,落地化回人形,回报说:“西边也尽是仓库,堆满了铁料、纸张与硫磺,未见人影。”
“东边也是如此,看来他们确是事先逃了。”页目向心知自己既与蛛王交过手,对方绝无可能不加防备。他转念又想:即便寒前辈言明不再轻易出手,但有他作为后盾,对方纵有千般手段,他们也不至全然被动。于是说道:“罢了,先回莲池再从长计议。”
彦家三兄弟也学着木弈轩,从莲池衣橱中找出三套柳帮衣袍换上——毕竟炎煜朱大小算个公众人物。听闻平京都最繁华处名为西町,是个六向交叉的路口,名店林立,灯火彻夜不熄,被形容为“有蝴蝶的香,月亮的热”。然而他们亲至其地,却未觉什么香与热,只见到增派的巡卫与依旧喧嚷的人群。长街琳琅,此处是黄金乡,他们手中的金福珠在此并不稀罕,三人也无意上当,深知金子自有其当用之处。西町无趣,他们略感新奇地逛了一阵便返回莲池,反倒比页目向一行人更早抵达。
寒尘越来到莲池时,众人皆已外出。他独自在池边静候,直至炎煜朱三人归来。
炎煜朱招呼道:“寒前辈,您怎么在这儿等着?”
寒尘越只答:“屋里无人。”
炎煜朱便邀他登船,解释道:“这儿是向哥表哥家的产业,平日无人常住,厨娘与帮佣仅饭时前来,空房甚多。您进去随意选一间住下,想来也无妨。”
页目向等人直至半夜方归,各自洗漱后,便昏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