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把鱼篓扶正的时候,手指碰到了篓底一块凸起的竹节。
他没在意,顺手拍了下灰,转身回屋。
油灯还亮着,火苗比刚才小了一圈,像是被风吹过,可门窗都关得好好的。
他坐回门槛,腿边放着那根枯枝般的鱼竿,眼睛盯着池塘。
水面平静,倒映着半片月亮,看不出任何异常。
他揉了揉眉心,脑子里还在转刚才那人说的话。
“前辈今日所钓之物,可还在篓中?”
钓了个寂寞。
两条泥鳅都被他扔回去了,鱼篓空得能装下整个夜色。
结果对方听完反而笑了,说什么“无饵而钓,空篓而归”,听得他头皮发麻。
正想着,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是敲门,也不是咳嗽,就是普普通通的脚步,由远及近,稳稳停在门口。
李凡眼皮一跳。
又是谁?
他没动,也没出声,只是把鱼竿往身前挪了寸许,手指搭在竿身上。
门外的人没敲门,也没喊人,只静静站着。
三息后,一道低沉的声音传进来:“打扰了。”
是个男人,嗓音不沙哑也不阴冷,平平常常,像镇上哪家铺子的掌柜。
李凡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拉开一条门缝。
门外站着个黑袍人,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分明的下巴。
他双手垂在身侧,没有带礼盒,也没有捧玉牒,空着手,却给人一种“来意极重”的感觉。
“你又是哪个?”李凡语气有点烦,“半夜三更跑我家门口站桩,图啥?”
黑袍人没答话,反而低头看了眼地面,像是在确认什么。
然后他缓缓抬头,目光透过帽檐落在李凡脸上,声音依旧平稳:“敢问前辈,您种菜翻土,为何定是三行七列?”
李凡一愣。
又来了?
他昨天刚被人问过一模一样的问题,连用词都差不多。
现在又来一个,穿得跟做贼似的,问的还是锄头怎么使。
“谁告诉你是三行七列的?”他皱眉,“我翻地凭手感,哪记得清几行几列?再说了,种个菜而己,还能整出花来不成?”
黑袍人没反驳,也没追问,只是沉默了几秒,忽然轻声道:“无序之中暗合天数,无意之间契合阵纹……原来如此。”
李凡听得一头雾水:“你说啥?”
“还有,”那人继续道,语气多了几分试探,“您钓鱼,为何从不用饵?”
“这你也要问?”李凡差点翻白眼,“我没钱买蚯蚓,总不能拿自己手指头当饵吧?再说了,池子里就那几条泥鳅,饿不死。”
黑袍人身体微微一震。
他站在原地,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整个人僵了片刻,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无因之钩,可钓万法之源……前辈竟己至‘无求’之境。”
李凡听得首挠头:“你能不能说人话?我听不懂这些弯弯绕。”
黑袍人没再解释,而是忽然躬身一礼,动作干脆利落,不像演戏,倒像是完成了某种仪式。
礼毕,他转身就走,步伐不急不缓,踏在青石小道上几乎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