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一说,春枝还真想起一个人,只是……牵绊太多,又夹着一个马家,需得慢慢试探。
“哎,日头西斜,别老躺着,该受凉了。”春枝想着明月在大牢里挨过几天冻,怕落下病根,不由分说将她拽起来,拉到日光底下坐着,“俗话说,一个槽里吃不出两样马,说到人手,若梁鱼她们可靠,大可以叫她们相互举荐。不是说镖局散了,好些人都没活儿做么?年纪大了的不说,年小的想必也会个一招半势的,正好来这里。”
“古人还说呢,举贤不避亲,我也想这个呢,不然之前也就不会答应苏小郎了。”明月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和草屑,抓了抓头发,有些苦恼,“只是有利也有弊,同为镖师之后,想必后代之间也彼此熟悉,作为护卫无需磨合,远比天南海北硬凑的强些,这是好处。可熟人多了难免抱团,就怕万一有人有了什么心思,彼此影响,若要处置,只恐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今你学着t读书,也会咬文嚼字的了,”春枝笑嘻嘻的,“什么发啊身啊的,我是不明白,你说的虽然在理,可话又说回来,从外面零散划拉的也未必十全十美……”
明月一怔,“那倒也是。”
是她想左了。
说完,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
罢了,光想得美,人家还未必愿意来呢,慢慢看着吧!
时候不早,明月和春枝也累了,今晚便住在染坊,明儿一早再回城里。
伙房的高大娘是附近的村民,是个矮胖的健壮妇人,最擅长饲养,包括并不仅限于养人、养鸡、养鸭、养猪,可以说是养什么活什么。
她生平最得意的是便是五个孩子全都养活了,而且各个健壮。
如今孩子们都成家立业,她也无病无灾,在家闲不住,便经徐掌柜介绍来这里做饭种菜。
杭州十月下旬并不算冷,晚饭便摆在后侧院内的大木桌上,当中一盆鲜笋肉片汤,又有一个笋片炒腊肉,一盆肉沫菌子,两大盘炒时蔬,两大碗盐煮小河虾,并几样她自己腌制的小酱菜,十分丰盛。
这么些菜,除了猪肉,全都是高大娘就地取材从后山摘的,搞得明月都有些不好意思,“您每日忙里忙外够累了,该买的就买。”
这也忒省钱了。
高大娘笑呵呵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再没什么比老天爷赏的饭更香甜的,那么些东西白废了可惜!又不远,我出去溜溜腿儿的功夫,顺手就摘回来了,值甚么!”
顿了顿又道:“我还腌了些野鸭蛋,赶明儿抓了鱼,也做来吃。”
七娘笑道:“高大娘,这一带虽有水却不深,只怕都是小鱼。”
“哎,小鱼也有小鱼的吃法,”高大娘信心十足,“放在炉子上烤干了,略撒一点盐巴就香得很,连骨肉带皮肉全嚼了吃。或是拿猪油略煎一煎,弄得鱼皮金灿灿、脆生生的,配着笋子炖汤可香了,汤也奶白奶白的……”
当年家里日子不好过,她就是靠这一手把几个崽子养住了。
众人便跟着咽口水。
梁鱼擦擦嘴角,忙道:“我和夏生最会抓东西,赶明儿得空了,我们陪您去抓!”
夏生跟着点头。
高大娘大喜,“那自然好!”
见劝不动,且高大娘自己亦乐在其中,明月便不再劝,只悄悄告诉七娘,叫她记得过年时多给高大娘一匹缎子。
真心换真心,总不能因为人家老实就叫老实人吃亏吧。
主食是一盆米饭和一筐饽饽,梁鱼见了,悄悄松了口气。
七娘眼尖,一眼瞧见,笑道:“东家和春枝都是北方人,我们也时常吃面呢。”
“对对对,看我这个记性,”高大娘忙道,“日后你们想吃什么,只管说,若会的,我就做了,不会的,也去学就是了,怕什么!”
梁鱼怕吃不惯,又觉得初来乍到就这样那样的不大好,此刻见众人都大大方方摊开来说,心下欢喜。
连沉默寡言的夏生都不自觉被感染,面上悄然带了笑意。
这里真好。
次日明月与春枝回城里,与苏父说起要带苏小郎进京一事,本以为他会担心,不曾想其兴奋之情丝毫不下于苏小郎本人。
“去京城好啊,正该趁年轻去外头闯荡,增长见闻。你们不知道,我们早年押镖时也去过京城,可惜那时穷得很,不得进城好好逛一逛……对了,南城门外有个陈家铁匠铺,我还在那里修过枪呢,走的时候还悄悄往路边一块大石头上刻了字,也不知道如今还在不在……”
苏小郎挠挠头,唯恐明月觉得聒噪,忙歉然道:“我爹就是这样,一提起当年的事就刹不住车。”
明月笑道:“这不是什么坏事,这几日你收拾好行囊,预备预备。”
之前她就找人打听了,去京城不比别处,日常住店都要细看路引的,还要有单独的进京文书,好在如今她乃“杭州江明月”,在本地办理即可。
苏小郎虽非本地人,然当初来杭州时便办过路引,现受明月雇佣,有她作保,也可以随从的身份一并办理进京文书,并不费事。
明月是真不觉得苏父聒噪,也是真没想到他之前竟去过京城,便如瞌睡遇到枕头,当下便捡了些不懂的地方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