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如果前几天带他出去的是别的人,您还会这样做吗?”
“如果突然有个陌生人要来替你掌舵,你会怎么做呢?”童老爷子避而不答,看向她的眼神中带了一丝惋惜。
一个人的前程自出生之日起就注定了,“如果”也好,“倘或”也罢,都只是自欺欺人的幻想罢了,问?答?没有任何意义。
这无疑是个聪慧的姑娘,她很敏锐,立刻意识到问题的根源所在,而这恰恰也是他们之间注定无法调和的矛盾。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你越界了。
“你还很年轻,”童老爷子罕见的流露出一点善意,“不懂长辈对晚辈的关爱和期许,等你成家立业,有了儿女,或许就能明白了。”
见明月不出声,他换了种说法,“你可以换做辛苦打拼而来的产业想一想,如果你发现有人试图影响你的计划,你会怎么做呢?”
怎么做呢?
明月立刻就回想起当初和薛掌柜联手,对付仿制流霞染的姓王一家的事……
全程都没有想象中的惨烈,但依旧充斥着无形的刀光剑影。
出去的路上,明月的心情很复杂,她不喜欢童老爷子,显然童老爷子对她的感官更为恶劣。
不,明月的脚步一顿,或许,或许我把自己想象得太重了,童老爷子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只是孙子前进路上一颗无关紧要的小石子而已,人会跟一块石头生气吗?不只要随手丢开就是了,一切照旧。
在外人看来,童老爷子的处理方法堪称宽容,堪称慷慨,他甚至没有阻止他们继续往来,只是叫她做好自己的本分而已……
但……明月就是觉得堵得慌。
这是一种被全方位压制的无力感。
她甚至没有理由,更没有资格指责童老爷子,因为他只是在做一位官场前辈兼祖父该做的事——
作者有话说:今天不一定有二更哈,大家可以晚上九点左右看一下,如果没有,就是没有啦!
第116章
踏出童家的瞬间,无形的枷锁瞬间碎裂,明月不自觉松了口气,身上骤然一轻。
心头的憋闷犹在,她没有回头看,而是强迫自己立刻开始像以前那样思考: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姓童的老头儿对自己未必有多么特殊的坏印象,他只是平等地瞧不起所有非士人群体。
但这份轻视可能带来的威胁,却因他的身份而分量骤增。
同样的场景下,兔子和老虎带来的威胁天差地别。
便如之前万麟馆的宁管事,他亦不喜商贾,奈何只是个管事,所以对明月的伤害几近于无。
但童家不一样。
童家世代为官,多年经营的人脉不容小觑,童老爷子本人曾身居高位,两个儿子如今也在朝,本地知府亦对他敬重有加……若真存心刁难,甚至无需亲自动手,只要放出风去,就多的是人代劳!
现在回想起来,姓童的老头策略非常清晰:借门第、出身之别来让她恐惧,让她自卑,让她知难而退。
一切进展都很顺利,除了他发现这年轻的姑娘身上竟然没有多少恐惧,也不因商人身份而自卑……
明月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再将之从肺腑深处吐出来,脑中的怒火随之平复几分。
姓童的固然可恶,但……现实就是如此,她没办法让所有人都喜欢自己,更没办法改变某些根深蒂固的偏见。
她想赚得更多,走得更远,早晚有一天会跟这样的人对上。
正因如此,才更显出常夫人和杨逸夫妻之可敬可爱。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干就干!明月顺手从路边摘了一根柳枝,边走边琢磨。
在以童老头儿为首的一干保守派看来,天下所有的商人都是坏的,所以他必然对自己“不想嫁入童家”的分辨存疑。因此,“我不会断了你的生路”的君子协定,也未必可信。
简而言之,明月觉得自己有点冤,不想就此失去童琪英这个朋友,但世俗偏见随时可能让她和同伴们多年经营的心血毁于一旦。
“最坏的结果……”明月将手中柳枝揉成一团,散发着怪味儿的绿色汁液染了满手,“鱼死了,网未必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