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小说

第二章 心魔（第1页）

异兽的利爪在石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林风的瞳孔因恐惧收缩，可脑海里突然撞进另一道身影——是季龙。

那年他刚失去爹娘，缩在漏雨的破屋里发着高烧，迷迷糊糊中听见“哐当”一声，是季龙踹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比他高半个头的少年背着半篓猎物，额角还沾着泥，见他烧得满脸通红，二话不说就往他嘴里塞了块清凉的野果，又用粗布蘸着雪水给他擦额头。“挺住，死不了。”季龙的声音粗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那是林风在无边黑暗里抓住的第一根稻草。

后来的日子，季龙成了他的天。开春时带他去后山设陷阱，蹲在灌木丛里教他辨认兽迹：“你看这爪印深浅，能猜出是山猪还是野兔。”他手把手教林风削木刺，压弯柔韧的树枝做弹弓，演示怎么用藤蔓缠住陷阱的机关。第一次抓到野兔时，林风手忙脚乱地差点被挣扎的兔子抓伤，是季龙一把按住兔头，笑着拍他的背：“笨死了，看好了——”刀锋利落划开兔喉，溅起的血星沾在季龙袖口，他却毫不在意地分给林风大半兔肉。

夏天河水涨起来，季龙脱了鞋就往水里跳，脚掌在光滑的鹅卵石上稳如磐石。他教林风憋气，看水面的涟漪辨鱼群，还编了结实的草绳让他系在腰上：“别怕，掉下去我捞你。”林风第一次摸到滑溜溜的草鱼时，激动得差点呛水，季龙在旁边笑得首拍水，水花溅了两人一身。夕阳把河水染成金红，他们提着鱼篓往回走，季龙会把最大的鱼塞进林风怀里：“你身子弱，多吃点。”

王虎那次把他按进雪里，是季龙举着根粗木棍冲过来，劈头就往王虎背上砸：“放开他！”他比王虎瘦，却打得格外狠，脸上挨了几拳也不躲，硬是把人打跑了。然后蹲下来扯掉林风脸上的雪，露出的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却咧着嘴笑：“下次再有人欺负你，喊我一声。”那天林风趴在雪地里，看着季龙带伤的背影，第一次知道被人护着是什么滋味。

还有赵坤把他扔进泥坑那次，是季龙提着水桶来的。他没去理论，只是把水泼在林风身上，冲掉些污泥，然后蹲下来伸出手：“上来。”林风抓着他的手爬出来，浑身臭烘烘的，季龙却脱下自己的外衫给他披上，那件带着烟火气的粗布衫，挡住了傍晚的凉风。“别理他们，”季龙走在他旁边，声音闷闷的，“等咱们再强点，就没人敢惹了。”

“吼——”异兽的前爪猛地拍向地面，碎石飞溅。林风猛地回神，发现它己经扑了过来！腥风扑面而来的瞬间，他下意识地侧身躲闪，竟比平时快了半分——是《百灵诀》的灵力在牵引身体？

“季龙说过，要变强……”他攥紧短刃，躲过利爪的瞬间，脑海里闪过季龙教他的捕猎技巧：“对付野兽，要盯着它的眼睛，找它的弱点。”灵晶的青光突然在他掌心亮起，顺着手臂流到刀刃上，短刃竟泛起一层淡淡的绿意。

“呀！”林风凭着一股狠劲，用尽全力将短刃刺向异兽腹部——那里的鳞片似乎比别处薄些。刀刃没入寸许，异兽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尾巴猛地扫来。林风被抽得撞在石壁上，喉头一甜，可他看着短刃上的青光，看着异兽吃痛后退的身影，突然笑了。

原来，他不是只能任人欺负的。原来，改变命运的光，真的照进了他的生命里。

异兽的利爪擦着石面划过，刺耳的声响像针一样扎进林风的耳朵。他猛地缩起肩膀，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粗布衣衫，贴在脊骨上凉得发疼。那两点猩红的兽瞳在黑暗里亮得骇人，让他想起王虎踩在他手背上的那双黑布鞋，想起赵坤俯视泥坑里的他时，眼里那种毫无温度的嘲弄。

“别过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秋风里瑟缩的落叶。掌心的灵晶却突然烫了一下，那温度顺着血脉漫上来，竟牵出眼角一点湿意。

他又想起季龙了。

是那个暴雨天，他缩在破屋的角落咳得撕心裂肺，季龙顶着蓑衣闯进来，怀里揣着个还热乎的窝头。“快吃，”少年的声音被雨声打湿，带着点喘，“我娘蒸的，特意多做了一个。”林风咬着窝头，眼泪混着热气往下掉，季龙就坐在他对面，默默剥着刚采的草药，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像怕他噎着。那窝头的麦香，是他那段日子里唯一的暖。

还有那次被王虎按在雪里，他以为自己要被闷死了，后颈突然一松。他呛着雪沫抬头，看见季龙骑在王虎身上，拳头一下下砸在对方脸上，自己的嘴角也破了，渗着血，却死死瞪着眼：“再敢动他一下试试！”后来季龙扶他起来，自己胳膊被打青了一大块，却抓过他冻得发紫的手往怀里揣：“我娘说揣怀里能捂热。”少年的胸膛隔着薄衣传来温热的跳动，比冬日的太阳还要暖。

“吼——”异兽的咆哮震得石室嗡嗡响，腥风卷着寒意扑过来，吹得林风打了个寒颤。他看着异兽弓起的身子，那肌肉贲张的线条像极了赵坤踹他进泥坑时绷紧的腿。可这一次，他手里握着短刃，掌心贴着灵晶，丹田处有股微弱的暖流在慢慢醒过来。

“季龙……”他低低喊了一声，像在给自己壮胆。记忆里季龙教他做陷阱时说：“再凶的野兽也有怕的东西，你得比它更敢豁出去。”那时少年眼里的光，此刻竟和灵晶的青光重叠在一起，落在他发抖的手背上。

异兽扑过来了！林风几乎是本能地侧身，短刃胡乱挥出去，却在碰到兽爪的瞬间，被灵晶注入的青光裹住。“噗”的一声，刀刃竟划破了那看似坚硬的鳞片，溅出一点黑色的血。

异兽吃痛嘶吼，林风也被震得后退几步，撞在石壁上。他捂着发麻的胳膊，心脏跳得快要炸开，可看着异兽受伤后更加凶狠的眼神，他反而没那么怕了。

眼泪早就干了，刚才的颤抖变成了一种奇异的战栗。他想起爹娘临终前望着他的眼神，想起季龙把外衫披在他身上时说“会好起来的”，想起自己无数个夜里对着月亮发誓“要变强”。

“对……我要变强……”他喃喃着，握紧了短刃。灵晶的光芒在他掌心流转，像季龙递过来的那只带着体温的手，像无数个日子里支撑他走下去的、那点不肯熄灭的盼头。这一次，他不想再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