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班志富低声道,“后金皇太极,素来重用汉将。孔有德、耿仲明前年渡海归降,皆受重用,封王赐地。我等若去,未必无出路。”
“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喃喃。这二人原是登莱总兵,因兵变失败,渡海降金,皇太极亲迎三十里,封恭顺王、怀顺王,赐汉军旗籍,委以重任。此事震动天下。
“我非为苟活。”尚可喜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坚定,“我若死于沈世奎之手,不过一介冤魂。可我麾下五千将士,皆辽东子弟,父母妻子皆陷敌手,他们为何而战?为朝廷?为沈世奎?还是为我尚可喜一人之名节?”
他环视众人:“我若降金,必背骂名,遗臭万年。可若我率此五千精兵,携船炮器械,归顺明主,或可保全将士性命,亦或为辽东百姓谋一条生路。”
“将军!”众将跪地,“愿生死相随!”
尚可喜仰天长叹,泪水终于滑落:“天乎!非我尚可喜不忠,实大明弃我等也!今日之举,非为降敌,乃为择主而事,保全忠义之实,而非徒有其名!”
他当即下令:整备船只,清点军械,召集五岛(广鹿、长山、石城、海洋、獐子)所有兵马,准备渡海。
同时,密遣许尔显、班志富为使,携带亲笔书信,乘小船秘密前往盛京(沈阳),向后金国主皇太极投诚。
信中写道:
>“可喜本一介武夫,世受明恩,父死国事,志在复仇。然毛帅见戮,忠良遭忌,边将相残,士卒寒心。今沈世奎构陷忠良,图害无辜,可喜进退无路,存亡莫保。然念麾下数千将士,皆辽东赤子,父母妻子沦于敌手,若因我一人之名节而致全军覆没,实非仁者所为。今闻大汗仁德广被,用人唯才,故可喜率五岛军民,兵船器械,愿归麾下,效犬马之劳。非敢求荣,实为生民计,为忠义计也。伏惟大汗垂察。”
许尔显、班志富乘夜出海,历尽艰险,终抵盛京。
当皇太极得知尚可喜欲率部来降,且携五岛兵马、战船、火炮、器械,不禁拍案而起,狂喜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他当即下令,亲率诸贝勒大臣,出城三十里相迎。
他对众臣道:“尚可喜乃明之良将,今能来归,实为天意。我当以诚待之,赐其部为‘天助兵’,以彰天命所归!”
与此同时,皮岛上,沈世奎得知尚可喜逃往广鹿,大怒,立即调集兵马,准备围剿。
而尚可喜,己做好最后的准备。
他召集全军,立于海边,高声宣告:“弟兄们!朝廷不察,奸臣当道,我等忠而见疑,功而被谤!今日,我尚可喜不愿再为昏君奸臣而死!我愿率尔等,渡海归顺明主,保全性命,或可他日为辽东百姓讨还公道!愿随我者,上船!不愿者,可留此岛,我绝不强求!”
五千将士,无一人退缩。人人含泪上船,携家带口,装载军械,准备远航。
崇祯六年十月十五日,天未明。
海面上雾气弥漫。
尚可喜立于旗舰船头,望着渐渐远去的皮岛,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将彻底改变。他不再是大明的尚副将,而是后金的降将尚可喜。
可他更知道,他没有选择。
船队缓缓驶入茫茫大海,驶向盛京的方向。
而在盛京郊外,皇太极己率百官,迎候多时。
朝阳初升,海天之间,一道金光破雾而出,照在尚可喜坚毅的脸上。
他低声自语:“父亲,孩儿不孝……但忠义二字,我尚可喜,终不负也。”
船队渐行渐远,消失在晨光之中。
皮岛的秋天,结束了。
一个新的时代,正在海的另一边,缓缓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