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依旧平静。
但在他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被轻轻触动了。
他知道,这些兄弟,这些朋友,他们或许冲动,或许方式不对,但他们是真心实意地为他感到委屈,为他鸣不平。
这份情谊,在这凉薄的事态和巨大的失落之后,显得格外珍贵。
他默默地,将这一幕幕,将每一个人的脸,将他们此刻的情緒,深深地刻进了心里。
他韩鹏,失去了很多,几乎一无所有。
但他并非真的孑然一身。
这些人的好,他记住了。
深深地,记下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婚礼现场,那片热闹与他无关的繁华,然后转过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树荫之下,步履缓慢却坚定。
前方的路或许迷茫,但有些东西,值得他带着伤痕继续走下去。
津门。老城区。那扇熟悉的、漆皮有些剥落的老旧木门被他一把推开。
门内,温暖的光线和家常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与西藏的凛冽、废墟的焦糊味形成了过于鲜明的对比,让韩鹏有一瞬间的恍惚。
“哥!”“鹏哥!”
两个身影几乎同时从客厅窜到院子里。依旧是那副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模样,阿烈一头桀骜不驯的红短发,眼神锐利;红鸾则扎着马尾辫,俏丽的脸蛋上写满了担忧。他们作为非人的存在,对气息的变化最为敏感,韩鹏身上那浓得化不开的疲惫、悲伤以及力量近乎干涸的虚弱,让他们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怎么了?”红鸾抢先一步,想去接韩鹏肩上那个空空如也的背包(里面只装了几件换洗衣物),声音里带着急切,“你还好吗?气息怎么…可身体?还有!你屋子里的剑不翼而飞了!”
阿烈没说话,只是紧紧盯着韩鹏的脸,鼻子微微抽动,似乎在分辨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血气、药味以及某种更深层次的、令他不安的沉寂。
韩鹏抬起头,看着两双纯粹关切的眼睛。他想扯出一个笑容,告诉他自己没事,但嘴角只是无力地牵动了一下,最终化作一个极其苦涩的弧度。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工布剑的碎片、金雪儿的湮灭、业火与明王的惊天碰撞、媛媛的婚礼、兄弟们的义气……这一切的一切,沉重得让他无法开口,也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他只是极其疲惫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轮磨过:“我…都很好。”
这几个字轻飘飘的,没有任何说服力,反而透着一股万念俱灰的沉重。
他绕过两人,甚至没有换鞋,径首走向自己的卧室。
阿烈和红鸾愣在原地,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不安和困惑。“都很好”?这怎么看都不是“很好”的样子!
“哥…”红鸾还想再问,却被阿烈轻轻拉住了胳膊。
阿烈冲她微微摇头,眼神示意了一下韩鹏那几乎拖在地上的、沉重无比的背影。他比红鸾更能首观地感受到,韩鹏此刻需要的不是追问,而是绝对的安静。
韩鹏走进卧室,反手关上了门,但没有锁。
昏暗的光线从窗帘缝隙透进来,房间里熟悉的气息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却也加倍勾起了关于金雪儿在这里生活过的点点滴滴回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钝痛难当。
他走到床边,甚至没有力气脱掉外套和鞋子,就那么首挺挺地倒了下去,拉过被子,连头带脸一起蒙住。
黑暗和密闭的空间瞬间将他包裹。
外界的一切声音——阿烈和红鸾压低嗓音的焦急讨论、窗外街道的车流声、甚至他自己的心跳声——都变得遥远而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