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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100(第20页)

这一次,太虚堂没有再调整云台的方位。

祝灵犀罕见地焦切,“为什么不调整?难道就这么放着不管了?既然灵流走向一直在变化,太虚堂就该好好查探地脉,找出灵流异常的原因,如果是一方水土自然变化,那就继续调整云台方位,如果是有什么意外,就赶紧解决——不管怎么样,不能放着不管啊?”

申少扬、富泱和戚枫一起看向她,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祝灵犀这么着急。

蓝觅渡的神色和她如出一辙,甚至还比她多了几分恨铁不成钢,“谁说不是?这事不归我管,但我也要去云台做早课,我一直在留意,没想到相识的同门跟我说,长老们决定搁置这件事,暂时不管了。”

祝灵犀身子都往前倾了,五官绷得紧紧的,音调抬高了,“不管了?”

“祝师妹,你还不明白咱们鸾谷?”蓝觅渡克制不住地冷笑,“多做多错,什么都比着规矩来,想要做成点什么事、改变点规矩、打破旧例,比登天还难。三番两次改变云台的方位,改变太多了,从前没有先例,长老们都怕。”

鸾谷千千万万人,有人的地方就有龃龉,鸾谷弟子私下里诟病长老、诟病太虚堂、诟病獬豸堂、诟病宗门,骂得最多的一条就是循规蹈矩、明哲保身。

“况且,那几位长老现在正忙着争一枝瑶仙藤,给云台调整一次方位已经够给面子了,哪还会再费心思?”蓝觅渡说起这个话题,竟然滔滔不绝,之前那副自得其乐的快活模样也完全消失了,露出极深的愤愤不平,讥讽道,“我看大家还不如一起凑份子买一枝瑶仙藤,哪位长老要是为大家解决了这件事,就把瑶仙藤奖励给他,保准长老们争着来排忧解难。”

祝灵犀也没想到,蓝觅渡这样一个看起来和谁都能玩得起来的人,居然藏着这样一颗愤世嫉俗的心,若只看蓝觅渡到处交游、把符沼当家的架势,她还以为这人什么都不在乎呢。

“长老们确实有些循规蹈矩了。”说来也很奇怪,原本祝灵犀听说太虚堂不打算管云台的事时很是焦切,心里也没少怨怪,但蓝觅渡这么一说,她又有点不舒服,“不过宗门规矩摆在那里,獬豸堂又盯得这样紧,长老们也难办。”

蓝觅渡没等她说就冷笑起来,“宗规确实是祖师定下的,为咱们约束言行、修持道心而定的,但长老们每日捧着道心镜、念着道经,当真就是为了修持道心吗?循规蹈矩是为明哲保身,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一个‘利’字?”

“我看啊,咱们鸾谷从上到下,早已经违背了历代祖师的训诫,重利轻义、循规蹈矩,哪还管什么修仙先修心?”

祝灵犀总觉得这话有点太过了,但细想又没法反驳,要让她捏着鼻子说宗门上下常持清静道心,重义轻利,实在有点太违心了,毕竟她自己之前也为此闷闷不乐。

她本该回蓝觅渡一句“太激进了”,可思来想去,竟忘了说。

然而不赞成归不赞成,原本祝灵犀觉得自己和蓝觅渡这样屡屡违背宗规的同门不是一路人,现在因为这一段深有同感的激进发言,她对蓝觅渡的认同倒是多了几分——不管行事作风有什么分歧,大家的共同愿望都是维护上清宗祖师遗训、想要上清宗更好。

富泱听着他们同门之间的讨论,插了一句,“瑶仙藤?我记得这种灵植的生长条件非常苛刻,五域难求,近百年来,似乎只有我们望舒域的三覆沙漠出过一棵熟株。”

蓝觅渡见祝灵犀不吱声,便转过脸去接富泱的话了,“确实就是三覆沙漠的那一株,我们太虚堂的都长老从一位望舒域的能人手中高价买来了其中一枝入药,如今还剩下大半枝,都长老打算转手。这东西用途很广,能炼丹也能炼器,我们太虚堂好几位长老八仙过海,就为了抢到那剩下的大半枝。”

凡是元婴修士之间的交易,少有用清静钞来解决的,尤其现在上清宗接管了清静钞的发行,对于上层修士来说,这玩意当真只是一张纸。都长老购入瑶仙藤的时候,显然也不是用清静钞付账的。

“我们这些小鱼小虾,每天在太虚堂里当值,就指望着这点热闹了。”蓝觅渡讥讽一笑。

富泱关注的却不是这个,“那位都长老是从我们四方盟的哪位朋友手中购得瑶仙藤的?”

他竟然从未听说过这件事——就算他这一年忙于阆风之会,很久没回四方盟,他还有那么多同门人脉呢,这么大的消息,不至于一点风声也没有吧?

不自信的人会怀疑自己情报来源落伍,但代销魁首有代销魁首的自信,“这位朋友瞒得很严实。”

蓝觅渡却古怪地笑了一笑。

“道友,难道除了四方盟,望舒域就没人做买卖了吗?”他暗含深意地说,“据我所知,这枝瑶仙藤,还真不是从四方盟的人手里弄来的。”

富泱还要再问,但蓝觅渡就不答了。

“好了,祝师妹,准备一下,符怪要出来了。”他朝祝灵犀说,“我听说你从曲仙君那里学来了一门绝学,叫做‘小八定金符’,不知是否有幸见一见?”

话音未落,淤泥破开,数尺长的符怪从泥沼中爬了出来。

祝灵犀伸出手来画符。

十万火急里,她有思绪一闪而过——

交谈中,他们从未提过“小八定金符”这个名字,蓝觅渡又是从哪听说的?

*

上清宗弟子都知道,鸾谷中最热闹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太虚堂,还有一个是獬豸堂。

去太虚堂的人有很多原因,交差、办事、报备、反映情况……

但主动来到獬豸堂的弟子往往只有一个目的:有朋友违反宗规被抓,他们是来作保赎人的。

黄掌籍结丹才十年,今年刚刚通过考核进入獬豸堂,得到了“掌籍”这个职位,专门掌管赎保核查与登记。

她年纪很轻,意气风发,一门心思要进獬豸堂追查凶徒,没想到现在确实进了獬豸堂,却被打发来做点笔录记述的杂事,不免十分泄气,总想着找个办法给自己换个职位。

为了这个不足为外人道的理由,她常常暗暗观察前来赎保的同门,从这些人的打扮和神态先判断对方的身份和性格,继而再判断他们与他们打算赎保的人之间的关系远近,最后问答对照——她用这种办法锻炼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万一以后真的被调去查案,她不至于一点观察判断的能力也没有。

掌籍厅确实是锻炼判断能力的好地方,来到这里的人总有着最复杂的利害与情感关系,无论身份高低、修为高下,来到这里,就都只是亲友违反宗规被收押的普通人。

这一日掌籍厅偶得空闲,没排出长队,黄掌籍刚刚打发完一对怨偶,托着下巴发呆,庭前的宫铃一声轻响。

又有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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