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快大方的人总是很难让人讨厌得起来,原先那点不愉快,已全然被申少扬抛在了脑后,他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蓝师兄,你还得继续找符怪……”
蓝觅渡摆摆手,“我本来就得在符沼里待三五天,也没耽误什么,有了你们那只大符怪,还省了我许多功夫。”
“等我出去后,你们若有空,可以来太虚堂找我。”他说,“我可以带你们逛一逛鸾谷——虽然祝师妹也是鸾谷人,但论起玩乐,整个鸾谷加起来也不如我精通。”
四个小修士……敬谢不敏。
蓝觅渡确实很会玩,但如果玩的代价是次次都要进符沼,那还是不要玩了吧?
“开玩笑的。”蓝觅渡一笑,“其实我是想问祝师妹借一支符笔,我的那支刚断,还没来得及添置新笔,待会儿去对战大符怪,不敢托大。”
先前蓝觅渡画符时确实没用过符笔,一直都是以指绘符的。
祝灵犀的乾坤袋里永远会备下三支普通符笔。
听蓝觅渡这么说,她不疑有他,大大方方地递给蓝觅渡一支。
“多谢祝师妹。”蓝觅渡攥着符笔,微微一笑,“我出去就还你,两日后,烦请到太虚堂一趟,我一走就是四天,也不知道堆了多少活计,恐怕走不开。”
祝灵犀并不差那么一支笔,“就当是我送给蓝师兄的,普通符笔,并不稀罕,不必还了。”
蓝觅渡顿了一下。
“有借自然要有还。”他坚持,“就当是帮人帮到底。”
祝灵犀不差符笔,但蓝觅渡说到这个份上,她便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下来。
走入虹亭的片刻光景,她听见戚枫小声地说,“真是奇怪。”
“奇怪什么?”申少扬随口接话。
“你们不觉得吗?”戚枫声音越来越小,“……他为什么一定要祝灵犀去太虚堂?”
祝灵犀微怔,回头。
七色长虹在眼前流转,模糊了视线,绚烂的虹光夺目,将昏暗的符沼甩在身后。
光怪陆离的色彩中,这象征惩戒的世界,连通那句充满疑惑的絮语,一起被淹没。
“怎么呆呆的?”一片纯白中,有人渺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祝灵犀用力闭上眼睛,又睁开。
轮转陆离的虹光、极致的白都消失了。
眼前是一座纯白冰冷的廊亭。
一张瑰丽明赫的脸微垂,离得很近,正饶有兴致地研究着她的表情。
祝灵犀把嘴唇抿得很紧。
背脊用力挺直,青竹枝凌凌而立。
耳边是申少扬的大呼小叫,“祝灵犀,你耳朵好红啊。”
……就他话多!
“有仙君作保来赎,你们交还号牌就可以走了。”又变得很冷酷严肃的林长老说。
天色已很晚了。
獬豸堂外,夜色如银,人在镜中。
申少扬三人第一次见夜晚的玉照天,出了獬豸堂都忘了吱声,仰着头看那面泛着银辉的超级大镜子,间或在镜中看见对方的呆不拉几的脸,又你看我我看你,给对方一个鄙视的眼神。
祝灵犀不用抬头就知道天上是什么样。
点点繁星嵌在明镜里,山河温柔,灯火如萤,映照出人烟浩穰、马如游龙……还有那个璀璨无双的上清宗。
她看过无数次玉照天里的上清宗,但这一次却有点不敢抬头。
回来的这一路,她的心乱了。
来历古怪的道心镜、循规蹈矩酿成大祸的同门、把一株瑶仙藤看得比宗门事务更重的长老……她不知道现在抬头看那面大镜子会看到什么。
一个堪称传奇的超级宗门,一个万古不败的仙道圣地,还是一个傲慢的庞然巨擘,一个循规蹈矩的臃肿旧物?
身旁同伴各自出着神,没人能懂她幽明难言的心事,她自己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