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终踌躇着开口,“仙君,您喜欢上清宗吗?”
这似乎是白问,曲仙君若是喜欢上清宗,怎么会离开?但若要让祝灵犀问得更明白些,又好似能要了她的命。
曲砚浓垂眸看这小修士,“没有喜欢不喜欢。”
“啊?”这是什么意思?
给祝灵犀整不会了。
“你不明白吗?”曲砚浓问祝灵犀,“你不是把上清宗当家吗?”
祝灵犀从小在上清宗长大,上清宗当然是她的家,但这和仙君的话又有什么关系?
曲仙君说话总是云山雾罩的,祝灵犀一时竟想不明白。
曲砚浓不言。
她刚来鸾谷的时候,哪里都不适应。盼了那么多年的仙门生活,真实现了又处处不适,她毁去魔骨也不像个仙修,鸾谷不是她该待的地方。
直到檀问枢找上门,让夏枕玉把她交出来。
夏枕玉当然没同意。
“仙魔固然有别,但人伦天下一同。”她的好师尊叹息,“上清宗万古传承,煌煌仙门,难道就学了些分离师徒的手段?”
魔修从不讲理,仙修却必须讲理。
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檀问枢威逼鸾谷,却戴了一副文质彬彬的面具,讲起了人伦道理。
那时夏枕玉还没晋升化神,只能依凭鸾谷的阵法抵挡檀问枢,整个鸾谷人心惶惶,弱势时便难免有人顺着檀问枢的话想“离间师徒是不太好,不如把曲砚浓还给碧峡魔君吧”。
曲砚浓的生死存亡,只在那一线间。
夏枕玉让她活。
“檀魔君所言有理,离间至亲有悖人伦。”夏枕玉隔着阵法与檀问枢对视,温和平宁,“只是,师徒之外,还有骨肉。我与潋潋这孩子祖上有几分血亲关系,算来我还是她的小姨妈呢。魔君与这孩子已有上百年的缘份,我与这孩子却参商两隔多年,正想弥补,魔君还是让一让我吧。”
檀问枢在阵法外微眯了眼——曲砚浓阖家满门都被他杀得一干二净,他可不知道曲家什么时候有上清宗大长老这门亲戚。
然而有这么一个借口,檀问枢就没法用人伦把鸾谷架起来。鸾谷的阵法高深,檀问枢一时也没法硬闯,只好暂退。
夏枕玉造了个幌子,只有曲砚浓曾信以为真。
此后年年,她常常希望那是真的。
她曾经真的把鸾谷当作她的家,也真的希望夏枕玉是和她失散多年的小姨妈。
家不分喜欢或不喜欢,只分有或者没有。
她的爱也好,恨也罢,都留在这个家,走出鸾谷,曲砚浓就变成了曲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