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啸峰大步流星穿行在喧嚣的工地上。他猛地驻足在一段刚垒起的胸墙前,粗粝的手指划过夯实的泥土和嵌入其中的冰冷钢板接缝,猛地发力按下去,泥土簌簌落下。
“糊弄鬼呢!这是挡子弹的墙,不是猪圈的篱笆!里面给我灌碎石,外面再加一层钢板!敌人打过来的是穿甲弹,不是泥巴团!”他厉声咆哮,唾沫星子几乎溅到负责这段的班长老王脸上。老王脸涨得通红,一声不敢吭,回头就吼:“听见没有!上碎石!把后面那辆破车的门板给我卸了砸平焊上!快!”
没有抱怨,只有更加疯狂的挥动铁锤和铁锹。碎石倾倒的哗啦声、钢板焊接刺眼的蓝白色电弧光、沉重的夯土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首原始而暴烈的战歌。
一个背着老旧药箱的乡村老医生,佝偻着腰,在泥泞的壕沟边缘小心挪动。他身后跟着几个胳膊上扎着红十字布条的妇女,端着冒着热气的粗糙陶碗。
“后生,歇口气,喝口姜汤暖暖!”老医生把碗塞到一个正挥锹如飞、虎口震裂渗血的年轻战士手里。战士一愣,血和泥糊住的脸上,咧开一个疲惫又明亮的笑容,仰头灌下,含糊不清地道了声谢,又埋下头去,铁锹挥舞得更快了几分。另一处,几个村妇无声地把烤得焦黑的土豆和窝头塞到倚着壕壁短暂休息的士兵怀里。士兵推拒着:“大娘,我们…”
“拿着!吃饱了才有力气挖!才有力气打!”
大娘不容分说,把东西硬塞过去,布满皱纹的手用力拍了拍士兵满是尘土的胳膊,浑浊的眼睛里全是决绝。
“旅长!‘礼物’埋好了!核心区是‘钢雨’!外围是‘地火’和‘惊蛰’!”工兵排长脸上蹭着油污和泥水,眼睛却亮得惊人,跑过来压低声音报告,递上一个巴掌大的战术平板。屏幕上,防御区域图清晰地标注着密密麻麻的致命红点。所谓的“钢雨”,是覆盖式电磁脉冲地雷,爆炸瞬间释放的高能电子流能瞬间烧毁一片区域内所有精密电子设备;“地火”是传统的温压反步兵雷;而“惊蛰”,则是能感知巨大压力变化(如坦克履带碾压)后延时引爆的聚能破甲雷。
“量子侦测阵列呢?”
“前出小组顶着干扰布完了!覆盖主冲击扇面!但砺剑谷方向干扰太强,有盲区。”
“足够了!”李啸峰重重拍了一下排长的肩膀,震落一片泥尘,“让启用的‘玄鸟’小队待命,他们就是最后的眼睛和脑子!”
夕阳如同一个巨大的、濒死的伤口,将西天染成一片浑浊的暗红血色,无力地涂抹在刚刚构筑完成的最后一道主壕沟的胸墙上。泥土、碎石、扭曲钢铁和原木混合的墙体散发着生土和铁锈的刺鼻气息,潮湿而冰冷。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战士和百姓们或靠着冰冷的胸墙滑坐在地,或首接瘫倒在泥水里,胸膛剧烈起伏,像被拉破的风箱。汗水早己流干,脸上只剩下泥壳和深重的疲惫。
短暂的、近乎凝固的寂静笼罩着整条蜿蜒数里的防线。只有风吹过带刺铁丝网发出的细微呜咽,以及遥远砺剑谷方向传来的、沉闷如大地心跳般的能量轰鸣。
突然!
“嗡——!”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这短暂的死寂!指挥部方向,凄厉的蜂鸣声穿透冰冷的空气,狠狠扎进每个人的耳膜!
李啸峰猛地从倚靠的胸墙边弹起,动作快得像一头受惊的豹子。他旋风般冲进指挥部,泥水在身后溅开。通讯参谋脸色煞白如纸,手指死死抵在耳机上,嘴唇哆嗦着:“昆仑…昆仑急报!永夜屏障…强度…23。7%!衰…衰减速率…翻倍!破暗器…部署完成度…99。9%!”参谋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难以置信而扭曲破音,“砺剑谷信标…确认完成!能量…锁定!最终打击…随时可能降临!倒…倒计时…不明!”
99。9%!这西个数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所有人心上。
指挥部里死一般寂静,空气凝固得能拧出水来。砺剑谷方向的能量轰鸣,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死神的倒计时钟摆,每一次震荡都敲在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几乎在同一秒!
“呜——呜——呜——!”布置在最前沿的远程雷达警戒哨所发来的防空警报声,也通过野战通讯网络疯狂地灌入指挥部!尖锐的警报声浪一波高过一波,仿佛垂死巨兽的最后哀嚎。
“旅长!雷达!正西!低空!大批高速目标!距离…不足十五公里!速度极高!是‘撕裂者’!还有…还有‘重锤’集群!”雷达兵嘶吼的声音充满了金属摩擦般的恐惧,噼啪的静电噪音疯狂干扰着他的报告。
“撕裂者”——自由联盟引以为傲的、具备短距悬浮高速突击能力的新锐主战坦克!而“重锤”,则是恐怖的自行重炮集群!它们来了!带着碾碎一切的钢铁意志,在永夜屏障濒临熄灭、破暗器最终校准完成的毁灭前奏中,发动了决定性的、致命的突袭!
“全员进入战位!!”李啸峰的咆哮如同炸雷,瞬间盖过了所有警报的嘶鸣,轰然撞开指挥部的门板,在整条刚刚筑成的泥泞防线上空炸响!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眼,穿透观察口弥漫的硝烟和渐沉的黑暗,死死盯住西方天际线。那里,一股庞大、沉重、带着毁灭气息的钢铁烟尘,正如同席卷一切的沙暴,快速遮蔽最后一点血色残阳,向着这道刚刚凝聚了无数血汗、寄托着最后希望的脆弱防线,滚滚碾来!大地在履带的碾压下呻吟。
李啸峰狠狠抹了一把脸上冰冷的泥浆,尝到了铁锈和硝烟的混合味道。他操起靠在墙边那把沾满泥土的工兵铲,铲刃在昏暗中闪过一道微不可查的冷光。他把它像标枪一样重重顿在脚边湿冷的泥地里,吐出嘴里最后一点苦涩的泥腥。
“准备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