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慷慨激昂,声泪俱下,身后几名淮安府的官员立刻附和起来,一时间,陈默反倒成了不顾本地百姓死活的酷吏。
“以工代赈?”陈默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让周围的嘈杂声瞬间安静了下去。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扔到王德发面前的泥水里。
“王知府不妨看看,这是本官派人提前探查的,淮安府本地粮价与邻省的差价。
平日里就高出三成,如今大灾,更是翻了三倍不止!
你所谓的‘给百姓活路’,就是用朝廷的赈灾银,去填你们这些硕鼠的无底洞?”
王德发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尽。
但他毕竟是经营淮安数十年的地头蛇,惊慌只是一瞬,立刻强自镇定,厉声道:“一派胡言!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册子,分明是奸商恶意中伤!
大人,您乃朝廷钦差,怎可凭这来历不明的东西,便定我淮安官商的罪?来人,此人伪造账册,诬告朝廷命官,给我拿下!”
他身后的几名府衙兵卒闻声而动,握着刀柄便要上前。
“谁敢动?”
陈默身后,京营校尉赵龙一步踏出,腰间长刀出鞘半寸,森然的寒光晃过所有人的眼睛,他身后的京营锐士们齐刷刷地向前踏出一步,“哐”的一声,整齐划一的甲胄碰撞声,如同一记重锤砸在众人心头。
那股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杀气,瞬间压得府衙兵卒腿肚子发软,不敢再动分毫。
气氛凝固到了冰点。
“不服?”陈默的笑意更冷了,他甚至没有去看剑拔弩张的双方,而是转向赵龙,“把你‘请’来的那位张掌柜,带上来。”
“是!”
赵龙话音刚落,两名京营锐士便从队伍后方,将一个被堵住嘴、五花大绑的中年胖子拖了出来,扔在泥地里。
王德发看到那人,整个身躯如同被重锤砸中,猛地一晃,眼中最后一点血色也消失了。
那是淮安最大的粮商,也是他最核心的钱袋子!
“王大人……救我……”那张掌柜嘴里的布团被扯掉,看到王德发,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凄厉地喊叫起来。
“堵上他的嘴!”王德发身边,一名心腹县丞脸色剧变,竟猛地拔出佩刀,不顾一切地朝张掌柜冲去,吼道:“大胆刁民,竟敢污蔑知府大人,找死!”
刀光一闪!
没人看清赵龙是如何动的,只听“锵”的一声脆响,那县丞手中的佩刀从中折断!紧接着,赵龙的身影己经出现在他面前,冰冷的刀锋稳稳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一丝血线缓缓渗出。
全场死寂。
陈默这才缓缓向前踏出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的王德发和那个被制住的县丞,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本官此来,是救人,不是来陪你们演戏的。剩下的西百八十万两,何时用,如何用,全凭本官一人决断。你若配合,尚能保住你这身官袍;你若再有二心……”
他顿了顿,眼神如刀锋般刮过王德发的脖颈。
“……本官不介意,让淮安府,换一个知府。”
“现在,本官只问你最后一句话。组织所有民夫,用尽一切办法,在本官的物资运到之前,守住河堤。你,做得到,还是做不到?”
恐惧,彻底淹没了王德发所有的贪婪和算计。
眼前的年轻人,不是羔羊,而是一尊算无遗策、手握生杀大权的阎罗!
“能……能!下官……遵命!”他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了这句话。
“很好。”陈默点了点头,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他转身,望向那片奔腾咆哮的浑浊江水,背影在风中显得愈发孤高冷硬。
陈默身后,王德发缓缓首起身,脸上惊恐未退,但低垂的眼眸深处,怨毒与杀机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他悄无声息地朝人群后方一个不起眼的师爷,伸出右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狠戾如狼。
那师爷心领神会,悄然退入人群,消失不见。
冰冷的雨丝开始落下,砸在每个人的脸上,也仿佛奏响某种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