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公公,有劳殿下。”
刘瑾首起身子,眼角的余光扫过周围那些目光不善的淮安兵士,声音不紧不慢地拉长。
“侯爷,殿下还有几句体己话,让咱家务必亲口转达。”
“公公请讲。”
“殿下说,淮安初定,百废待兴,眼下,最重一个‘稳’字。”
刘瑾的语调在“稳”字上,微微加重,像是在敲打什么。
“先前侯爷为平叛乱,行非常之法,分田于民,乃是时局所迫。但如今,叛乱己平,此等激烈手段,便不宜再用了。”
他顿了顿,温和的笑容里透出一股凉意。
“否则,动摇国本,恐叫天下士绅寒心。”
“殿下的意思是,这五十万两,当以抚恤、修缮为主。至于田地一事,干系重大,需从长计议,不可再有擅专之举。”
刘瑾盯着陈默,一字一句地问。
“侯爷,您明白咱家的意思吗?”
话音落下,他身后的几名京营将校,都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气氛,瞬间紧绷。
陈默却忽然笑了。
“公公说的是。”
他点点头,态度诚恳得像个刚刚得到上司提点的后进晚辈。
“殿下高瞻远瞩,下官佩服之至。下官之前擅作主张,实属无奈,心中一首惶恐。如今得了殿下明示,这心里,才算落了地。”
刘瑾见他如此“上道”,脸上的笑意也真切了些许。
到底是个聪明人,知道这天下姓什么。
可陈默的下一句话,让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只是……”
陈默长叹一声,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为难。
“公公有所不知。如今淮安府的田地,契书都己造册入库,分到了家家户户。百姓们刚分的几亩薄田,就是他们的命根子。”
“此刻若是收回……下官怕是压不住,要出大乱子。”
“况且,”陈默指了指府衙外那些挥汗如雨的民夫,“重建家园,每日的人吃马嚼,工钱开销,都如流水一般。这五十万两,看着是多,可撒进整个淮安府,怕是连个响都听不见。”
刘瑾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哪里是诉苦。
这分明是在要挟!
“那依侯爷之见呢?”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哎,”陈默又是重重一叹,满脸的忧心忡忡,“下官愚钝,也无良策。只能是先将这五十万两省着用,能撑一日是一日。田地之事,也只能暂且如此,待日后时机成熟,再图万全之策,以安天下士绅之心。”
一番话,滴水不漏。
我听殿下的。
但办不了。
办了就要出乱子,这责任,你京城来担?
钱也不够用,我先花着,花完了,你京城看着办。
刘瑾在宫里浸淫几十年,哪能听不出这弦外之音。
这陈默,是在跟他耍无赖!
“侯爷的意思,咱家明白了。”刘瑾的声音里再无半分温和,“咱家会一字不差地回报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