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的崩溃,在陈默眼中,甚至不值得分去一丝一毫的算力。
他是一根弦,早己被名为“恐惧”和“无力”的手指,拉到了极限。
什么时候断,只是时间问题。
陈默真正的棋盘,从来不在府衙之内。
府衙后堂。
巨大的江南舆图铺满整张长桌,几乎垂到地面。
舆图上,添了许多新的标记。
秦文谨用不同颜色的炭笔,在扬州周边的各个州县,标注了一个个新鲜出炉的数值。
民心。
粮价。
兵力。
这些冰冷的数字背后,是黑鸦楼用无数金钱和人命,在短短几日内,从江南这张大网的各个节点上,撕扯下来的血淋淋的现实。
“侯爷。”
秦文谨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指着舆图中心,那个被朱笔圈起来的“扬州”二字。
“黑鸦楼的情报确认无误。”
“严世宽兵败身死的消息,并未震慑住扬州城里的那些人。”
“恰恰相反,这刺激了他们。”
“以扬州盐商总会会长徐家为首的江南士族,正迅速串联,将手中的私兵、家丁、乡勇尽数集结,号称‘江南义军’,总数己超过两万。”
“他们尽数龟缩于扬州城内,摆出了死守的姿态。”
石敢当站在一旁,磨盘大的手掌按在刀柄上,筋肉虬结。
他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里满是憋闷:“一群只敢躲在女人裙子底下的孬种!扬州城墙高河宽,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咱们这点人强攻,怕是要崩掉满口牙。”
陈默的视线,像一把冰冷的刻刀,在舆图上缓缓移动,寻找着那具庞大躯体上的骨缝。
他忽然开口,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谁说,我们要攻城了?”
林彦俊目光一闪,他早己习惯了自家侯爷这种羚羊挂角般的思维方式,立刻追问:“侯爷的意思是?”
陈默没理他。
他的目光,转向了秦文谨。
“我们缴获的‘靖难军’粮草,还剩多少?”
秦文谨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些数字早己烙印在他脑中:“回侯爷,清点过了。烧毁了一部分,还剩五万三千石。
加上从淮安周边豪强坞堡中抄没的,总数是十西万八千石。”
“够了。”
陈默拿起一支朱砂笔。
笔尖在舆图上,扬州城外三十里处的一片空地上,画了一个圈。
一个血红的圈。
“传我将令。”
陈默的声音不重,却让后堂内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