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这个名叫罗月止的人相遇,很快给他的生活带来了更多更复杂的影响。
当晚赵长佑做了个梦。
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见到的那个人,与那位让他神思不定的罗先生长着同一张脸。
区别在于梦境中的罗先生看起来快活很多,活泼很多,身体也更强健,好像被人照顾得很好。
他穿着皂色的窄袖袍子,坐在垂着帷幔的床的边沿,胸口垂着一只鲜红的玛瑙佛牌。
他很高兴地同赵长佑讲话,乌黑的长发绾在脑后,塞进纱幞头里,露出白的脖颈,也露出左颈靠近耳后处一颗极小的、血点一样的红痣。
该是离得多近,才能发现这样的细节?
“赵长佑。”他眯着眼睛,像只猫,或者更狡黠些的狐狸,懒懒散散地叫他的名字。
“赵长佑。”
赵长佑不受控制地靠近他,手心贴着他脸颊。
他歪了歪头,贴近了,暖而软和的脸颊肉严丝合缝地嵌进他掌心里。
“真的是你。”梦中的人说着赵长佑听不懂的话。
然后他又问道:“可你怎么还不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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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长佑醒来之后久久没有说话,他驱车赶往公司,不顾秘书阻拦,一路冲进创始合伙人办公室。
“佛牌……”
赵长佑手臂撑在叔叔的办公桌上,呼吸急促。
“咱们家留下来的老物件里,有一只红玛瑙雕刻的佛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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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长佑硬生生请出了三天假,乘最早的一班飞机赶往开封老家。
小倪留在公司为他处理各种推迟的会议,忙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
踏上这趟仓促的旅行只有赵长佑一个人。
前几年旧宅拆迁,仓库中的老物件有些捐给了博物馆。赵长佑在飞机起飞之前查阅了所有的捐赠记录,并没有找到梦中那枚佛牌。
据叔叔说,剩下的物件成箱保存,都堆到郊区一栋很小的别墅中去了。
别墅如今没有住着人,也没有对外出租,只是空荡荡地放着。
赵长佑直奔仓库,花费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清理,直到从角落中找出一只漆木盒子。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在逐渐失控。
漆木盒中里面放着很多零零碎碎的东西。
一块刻着兰花的石砚。几节绞成花瓣形状的铜丝。一把锈透了的匕首。
……还有。
赵长佑将那只灰扑扑的佛牌握进手心里。
珠串中的纺线早就断掉了,牵扯之下,米粒似的紫檀与琥珀珠子霎那间散落,劈里啪啦地掉进木盒中,更有些飞溅到地上,眨眼间便没踪影了。
但赵长佑顾不得这些。
他捧着那块小小的玛瑙,聚精会神清理积攒多年的尘土,直到人的体温将冰冷的玉石捂热了,露出些原本的生机,在他脏兮兮的手掌里浮现出浓稠的、糯润的赤红色。
到了日落的时候,蓝天逐渐变得暗淡,从地下仓库狭小的窗户看出去,能见到天边燃起赤红色的晚霞。
而那颗小小的玛瑙甚至比晚霞更红。
赵长佑站在原地静静端详它很久,直到窗外余晖都烧尽了,只剩下头顶的白炽灯发着微弱的光。
他疲惫地坐在货架旁,将佛牌收进左胸的口袋中,关上木盒,又随手扣动木盒底部一处极隐蔽的小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