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结束】
帐内一片寂静,只有甜羹散发的微弱热气还在袅袅上升。
扶登秦怔怔地看着碗中那温润的羹汤,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夜砸在门板上的雨水有多冰冷,拳头上的刺痛有多钻心。
扶登秦的右手无意识地抚上左手腕,那里裹着厚厚的夹板,却仿佛又感受到了当年捶门时那红肿破皮的痛楚。
一滴滚烫的泪毫无征兆地砸落在图纸上,迅速洇开一小片墨迹。
扶登秦猛地吸了一口气,抬起手背,用力擦去脸上的湿痕,再抬头看向公孙止时,眼中那孩童般的脆弱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更加深沉的、淬了冰的执拗。
“所以,先生,”
扶登秦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
“这次,我一定要去问。不是为了翻旧账,不是为了讨回什么公道。我只是……想试试看,这一次,我能不能……听到那个‘解释’。”
哪怕,那解释是淬了毒的刀。
扶登秦也想看看,握刀的手,到底会不会抖。
帐外吹进一阵凉风,公孙止轻嗯一声。
他沉静的目光掠过扶登秦苍白却坚毅的侧脸,最终投向帐帘缝隙外那片被泥泞的营地。
萧春和那辆华贵的青油布马车已然离去,只留下一道深深的车辙印。
公孙止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碗温热的边缘,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秦儿,”
公孙止的声音依旧平稳,却比方才低沉了些许,带着一种陷入回忆的悠远,“萧春和此人……”
扶登秦抬起眼,看向这位如同兄长般引导她的先生。
她敏锐地捕捉到他语气中那丝不同寻常。
公孙止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帐布,落在了某个遥远的时空节点上:“她少时,在云山书院,并非如今模样。”
扶登秦微微一怔。
扶登秦知道公孙止出身云山书院,那是个超然物外、重才学品性的地方,却从未想过萧春和竟也与之有关联。
“那时她多大?”扶登秦轻声问,带着一丝好奇。
“初入书院,不过十岁出头。”
公孙止的唇角似乎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转瞬即逝,像是想起了什么生动的画面。
公孙止:“伶俐得紧,也……肆无忌惮。”
“肆无忌惮?”
扶登秦有些难以想象。
那个举手投足皆是世家典范、连裙摆沾泥都似亵渎的萧大小姐,与“肆无忌惮”四个字,实在相去甚远。
“嗯。”
公孙止颔首,眼神变得悠远。
“她不爱女红,不喜闺训,一头扎进经史策论里,尤其对《盐铁论》[1]、《管子》[2]这类书,痴迷得很。”
“夫子授课,她常能举一反三,问出些刁钻问题,有时驳得夫子都哑口无言,气得胡子翘起,她却只眨着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毫无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