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川笑了笑,低头拧紧水壶盖子,指节在塑料瓶壁上无意识地轻敲了两下。
“找你是因为你人好嘛,”他说,“而且我们住得那么近,不用跑来跑去那么麻烦。”
范语“哼”了一声,但嘴角因为这份恭维轻轻翘起。
“那你得先准备好被我用红笔圈满的心理准备。”
“早就准备好了。”
“还有,我要报酬。”
“我知道。”
她终于点头,语气里带着一点捉弄:“那周日早上九点,别睡过头了。”
陆泽川应了一声,转过身在范语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一个完整的笑容。
周日夜色沉沉,一丝晨光勉强露了头,整个小区都在沉睡,只有陆泽川的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他一晚上都睡得不安稳,翻来覆去最后索性坐起来把衣柜里的衣服叠了一遍,好不容易躺下,听着用以催眠的读书节目刚闭了一会眼睛,结果天刚蒙蒙亮就醒了。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虽然没怎么睡,但是头脑十分清醒。
睁着眼睛躺了不到五分钟,陆泽川翻身坐起,先洗头再刷牙洗脸,甚至仔细清理了剃须刀边缘的泡沫。把卫生间的镜子来回擦了三遍。厨房灶台也擦了,连锅盖都不放过。碗架上的所有东西都归类整理,书架上凌乱穿插的杂志也按期数摆回原位。他回卧室走到衣柜前拉开门,一排几个小时刚被他折腾的整整齐齐的衣服静静悬挂着,色系清一色的冷淡。
他盯着那排衣服看了好久,才伸手拿出一件白衬衫,又迟疑片刻,把它放回去,换成了灰色的T恤。几分钟后又拿了件深蓝色的。
换上,脱下,再换上。
半小时后,陆承文顶着鸡窝似的的发型走出房门,满脸睡意,他通宵赶了个活儿,刚准备睡下,听到陆泽川房间里窸窸窣窣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不禁疑惑地摸了摸头发。
“小川?你怎么起这么早?才四点?”他敲了敲房门,“今天不上课吧。”
门没有立刻打开,过了两秒钟才听见陆泽川应了一句:“没事,你睡吧。”
陆承文满腹狐疑,但是熬夜工作的困倦终究战胜了求知欲,他趿拉着拖鞋去了趟卫生间,也没注意到卫生间都变得格外窗明几净,只是在洗手时抬头照了照镜子,突然发觉镜子那么清晰,把他的黑眼圈和眼袋反射的十分明显。
他迷迷糊糊躺下后就立刻进入梦乡会周公去了,只可惜环境并不安稳,梦里好像有人在他身边打扫卫生,一会是吸尘器的轰鸣,一会是扫帚的窸窣,连他身上感觉也被照顾过,他实在没办法继续睡下去,又推开了卧室门,正好撞见这一幕。
只见他的好侄子蹲在茶几前,两手交叉,神情凝重地盯着桌面上那个黑色大理石纹的托盘——托盘里原本只是一叠陆承文织的杯垫和一只装遥控器的收纳盒,现在多出了一本翻开的文学杂志和一支崭新的金属笔,整齐得像酒店样板间的摆设,客房经理来视察都要赞不绝口。
“你这是……”他困倦地揉眼睛,“在布阵召唤神兽吗?”
陆泽川站起来,神色自若地回了句:“请人来家里补作文。”
“谁?”陆承文警觉地看了他一眼,“不是你们班主任吧?”
“范语。”
“……不是,我没听错吧?”他开始绕着客厅打量,“你收拾这么干净,是因为她要来?”
陆泽川没回答。他本来打算说“只是顺便约好了”,可转念一想,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你收拾完这些,让打算还让人进来吗?”陆承文语气古怪,“我们公司仓库里还有台唱片机给你搬过来,要不再放点香薰?不然你们补习的时候我在旁边拉小提琴?”
“用你锯木头三年的功力?”
“你还在给她展示你有阅读习惯?”陆承文指着那本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纯文学杂志,不敢置信。
“我平时就看。”
“那都是两年前的刊号了!你昨天是不是还把花瓶的位置换了?”
陆泽川沉默了一会儿:“我试了一下,居中放会显得比较有美感”
“……”陆承文看着茶几,再看向沙发上刚换过的抱枕套和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漫画杂志,感觉自己疲惫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你是不是下一步就要把我当成大型不可燃垃圾扫地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