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或许还得再洗一次。
袭野坐在床头,筒灯开了一盏,暖光照着他手上未点的烟,却胜似燃烧。
见到她出来,他把烟压进烟灰缸的咖啡渣里。床头柜抽屉也随之推了进去,震得玻璃杯中水纹隐隐摇晃。
他露出一个笑模样:“洗好了?”
“嗯。”
“在衣帽间看到这个袋子,里面是你的衣服吧?要不要换上?”
安珏走到他身边,也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他们身上有了一样的香气。
可他是冷的,她通体温热。
袭野先前没有干透的短发,此刻却是湿透了——看来他刚才又用冷水泼洗了脸。
一滴水珠凝结在他鼻翼,那里有颗极淡的痣,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过去读书的时候,他总在户外训练,风吹日晒,晒得肤色像上古铜器。及至如今,古铜表面的氧化膜褪去,这颗痣才显山露水。
对视了大概半分钟,水珠受不住似地滚落,落在两人之间。
安珏开口:“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袭野点头,观察到她脖颈上的红痕,眉头皱紧,抬手将她围在胸前的浴巾朝上拉。片刻后,又凑近了亲她的眼睛。其实是不想被她这样看,看得他满是罪恶感:“我今晚是喝了点酒,但这也不是我刚才对你那样的理由。都是我不好。”
“没关系的。”安珏低头摸着他的手,从掌骨到指甲,手指很长却不是修长,关节粗实,蕴藏力量感,是她刚才感受到的那样——头更低了,“今晚遇到那个蒋先生,真的只是意外。我已经和他说明白了。如果你有哪里不明白,我也可以说给你听。你不要生气了。”
他虚虚地抱住她,不敢用力:“我没有生气,我只是……”
只是恐惧。
她尽可以永远安然,永远沉静,生活处处有花有草,有没有他都行。
是他自己痛苦、怨怼,无关对象。
抱了很久,他松开手,从床头柜底取出电吹风,接上电源,帮安珏小心吹着头发。
她推了推他:“只是什么?”
“没事。”
“是在你父亲那里,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没什么,都能解决。”
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安珏也缄默了。
房内只剩电吹风的气流声。
吹吹停停十多分钟,有人按动门铃。
袭野的指节穿过安珏的发根,确定干得差不多了,低声问:“要不要吃点东西?”
经历刚才的跌宕,安珏确实有些饿了:“好。”
她洗了热水澡,全身都透着晶莹的粉。他移开视线,赶忙扼杀念头,站起身:“我叫了餐,你换好衣服就出来吧。”
闻言她有些疑惑。
他的意思是,不再进行下去了?
从头到尾,袭野都穿得样样整整,现在这幅状态,又像是彻底清醒,完全脱身了。
安珏的心里有些不自在,并非她多么期待着那件事,但也确实,她始终没有喊停。
待到冷静下来,又不由得会多想,他是不是在介意她的过去,所以害怕验证出来什么。
事情还没发生,她不可能主动剖白。哪怕发生了也不会说。她也从来没问他的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