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庭院的景象,却让李长云脚步一顿,心头猛地一沉。
晨光熹微,薄雾尚未散尽。
翼国公萧夜,这位天盛王朝威名赫赫、战功彪炳的开国元勋,一身庄重的深紫国公常服,正肃然而立。
他身旁是同样盛装、神情温婉中带着一丝局促的国公夫人王氏。
在他们身后,萧府有头有脸的管事、嬷嬷、甚至几位旁支的叔伯女眷,竟乌压压站了一院子!
人人屏息凝神,姿态恭谨至极,目光却像无数细密的针,齐刷刷地聚焦在刚刚踏出房门的李长云身上。
空气凝滞得如同冻结的铅块。这阵仗,绝非寻常的晨起请安!
萧夜的目光,如同两柄开了刃的寒铁重剑,沉甸甸地落在李长云脸上,带着审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沙场老将的锐利穿透力。
那目光掠过她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扫过她华美宫装下包裹的、因为一夜难眠而更显饱满诱人的胸脯曲线,最后,沉沉地压在她那双强自镇定的凤眸上。
李长云的心跳骤然失序,一股不祥的预感毒蛇般缠上脊椎。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背脊,维持着长公主的威仪,抬步向前。
就在她准备开口的刹那——
“臣萧夜,参见长公主殿下!”萧夜的声音洪亮如钟,猛地炸响在寂静的庭院里。
他魁梧的身躯毫不犹豫地屈膝,轰然跪倒!
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参见长公主殿下!”他身后的所有人,如同被狂风吹倒的麦浪,齐刷刷跪伏下去,额头触地,姿态恭顺到极致。
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参拜,带着一种近乎逼迫的尊崇,更像是一种无形的警告。
李长云只觉得那层华丽的宫装瞬间变成了冰冷的铁甲,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面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雍容,缓缓抬手:“免礼。”
声音清越,带着皇族天生的疏离。
众人谢恩起身。
萧夜被一旁的侍从搀扶着站起,他布满风霜的脸上堆起笑容,但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深处。
“公主昨夜歇息得可好?景云年轻,若有侍奉不周之处,还请公主千万海涵。”他语气关切,目光却像探照灯,不着痕迹地扫过李长云略显苍白的脸,又飞快地瞥了一眼她身后垂手肃立、神情温顺的萧景云。
这看似寻常的问候,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针!
李长云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她迎着萧夜那洞悉一切般的目光,唇角弯起一个无懈可击的、属于天盛长公主的矜贵弧度:“国公言重了。驸马温良恭谨,并无不周。”她刻意将“温良恭谨”四个字咬得清晰。
萧夜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眼角的皱纹舒展开,仿佛真的放下心来。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他连声说着,目光却再次扫过李长云和萧景云之间那无形的、冰冷疏离的空气,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阴沉的满意。
“公主既嫁入萧家,便是萧家的媳妇,一家人,无需太过拘礼。”
他话锋一转,带着不容置喙的家长威严:“只是晨昏定省,乃为人媳之本分。公主身份尊贵,老臣本不敢奢求,但礼不可废,今日公主既已起身,不若就由景云陪同,先去祠堂给祖宗上炷香,告慰先灵,再一同去正厅用早膳,不知公主以为如何?”
去祠堂?
李长云心头警铃大作。
那是最隐秘、也最容易被“家法”笼罩的地方!
她本能地想要拒绝,但萧夜的话滴水不漏,将“孝道”、“本分”的大旗高高举起,她若此时强硬拒绝,不仅撕破脸皮,更坐实了“不敬尊长”的罪名,正中对方下怀。
她目光飞快地掠过萧景云。他依旧垂着眼,像个完美的影子,对父亲这带着明显刁难意味的安排,没有流露出半分异议或担忧。这个懦夫!
一股被逼到悬崖边的戾气猛地窜上心头。
李长云下颌微扬,凤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锐光,那属于战场统帅的决断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