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乍然看到此人,亦是惊喜:“叶兄,你怎么来了?”
叶景逸是在科考途中所识,虽为凌安王之子,但为人并不跋扈,反而热情爽朗,也与林玉称得上“朋友”。
他一家子都是风雅之士,平生最爱游山玩水,作画填诗,对于科举入仕,实在不感兴趣,玩儿似地参加过后,连结果都没出就跑到荒山当中采景去了。当然,他的名字也没有出现在皇榜之上。
这时,他刚回京便听说林玉考中状元的好消息,几番打听过后才至此地。
“恭喜恭喜,贤弟才能出众,这状元之位名副其实,来日必大有可为。”
他皱眉:“只是这地方是否太简陋了些?连门都快破了。”
“谢过叶兄,”林玉笑了一下,“这地方很好。”
小院当中有一棵桃树。虽无人打理,但长势极好,满树的绿叶让人看得心旷神怡。
这也是当初她选择这所院子的原因。
桃树桃树,总让她想起曾经的时光。
她和哥哥都乖乖坐在简易搭成的书桌边,舅舅则拿起书卷在阳光下教他们,那光洒在身体上暖暖的,并不灼热。
幼时她就极其喜欢读书,在舅舅的教导下,或许还有一部分天赋加成,她的学问做得相当好。
那时只是因为感兴趣,却没想到如今科举成了唯一的道路。
变故发生后,她一下进入山下残酷的世界。曾经在山上无忧无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她只觉恍然不安,被现实推着向前,仿佛幼童还没学会走边要跑一样。
京中的一切都这么陌生,唯有这桃树,给她一种心安之感,如同舅兄陪伴在身旁一般。
但这些没必要对叶景逸说。
她将人迎进去:“寒舍粗陋,还望叶兄莫要嫌弃。”
叶景逸站在门口,未踏步进去:“不必劳烦了。此番我也没有其余事,就是多日未见,想来探望一下贤弟。听说你现在于大理寺就职?如何?一切可顺利?”
“很好。同僚友善,上司和蔼。”林玉说的是真心话。
听到这里,叶景逸脸上露出放心的神情。虽只于林玉相处过短短十几日,但他极欣赏她的性子。
至于她口中的同僚,他不禁道:“可是奚竹?”
“是。”林玉忽然问道,“不知他与安丞相到底是何关系?”
她打听过,奚竹与安襄姓不同,也并未住在同一府邸中,虽为“义子”,但却并不亲近。
叶景逸作为京城中人,自然对这些人情来往手到擒来,闻言述道:
“奚竹是先临阳侯宁意飞之子。”
“大晟民风开放,临阳侯出生于侯府,虽是女子,但自小受父兄熏陶,勤学苦练加上天赋使然,习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好武功,抗击外敌打出一场名扬天下的“沂水之战”,成为大晟第一个女将领。”
“消息传回京时,先皇龙颜大悦,特封其为临阳侯,赏白银万两,为她和当时的奚太傅之子奚晋赐婚。”
“然在纪昌三十二年,宫中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火,先皇病逝,先太子一脉也全部身亡,只剩下一个恰好在宫外的三皇子逃过一劫——正是如今的定安帝。”
“临阳侯恰在宫中,也没能逃掉这场火。奚晋听闻爱妻为护太子死于火场,悲痛欲绝,一年后也跟着去了。好好一家人,就这样散了。”
“当时,奚竹才两岁,尚是懵懂小儿。奚家本就人丁单薄,家中长辈俱逝,一时竟无人可抚养他。于是奚竹被父亲的至交好友安相安襄带回府中,悉心教导。”
原来是圣人善心,仁者之风。
林玉不想二人居然是这关系,又问:“可为何他们现在并没有住在一起?”
叶景逸思忖:“奚竹虽得了安相教导,却不太领情,他二人关系也不太融洽。奚竹行事乖张,纨绔不堪,还未及冠就搬出安府了。”
他眉目间有遗憾之意:“真是辜负安相的苦心教导。虽是如此,但安相依旧为他求了个官职,便是大理寺正一职。”
“说起来,你与他共事也得万分小心,千万别惹恼了他。虽然他不足为惧,但安相却是个护犊子的。”
晚了,今早已惹过了。
林玉苦涩一笑,暗自思量:安相素有美名,众人这样以为也无可厚非。
但思及近来相处,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送走叶景逸之前,她突然问了一声:“叶兄,不知你府上是否有熟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