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待他,早已不复从前那般温柔体贴,只有满心的抗拒与疏离。
不过无妨。
既然人已回到他身边,往后来日方长,他自有千百种法子慢慢磋磨。
终有一日,她会明白这片心意何等珍贵。
两人总会回到从前。
唐九霄执起那件玄狐大氅仔细为她拢好,又将她的头轻轻按回自己肩上:“歇息罢,待到驿站,便寻郎中来为你诊治。”
指尖悄然拂过她发丝,在那截细白脆弱的脖颈流连片刻,终是克制地收回。
马车抵达驿站时,天光已蒙蒙亮,雪后的清晨透着一股浸入骨髓的寒意。
厢房内早已备好了热水与洁净衣物,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一路携来的寒意。
侍奉的侍女沉默寡言,动作却极为利落,显然受过严训,且通些医理。在替她更换衣物时,已悄无声息地将身上那些伤口一一处理妥当。
“不必劳烦郎中特意过来把脉了。”
沈卿云靠坐在床头,面色因失血与疲惫而苍白:“我通些医术,你们只需按我说的方子去抓药煎来,余下的,我自己处理。”
她的语气异常平静,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次寻常的问诊,而非一个刚刚脱离险境的伤者。
侍女略一迟疑,见她态度固执,终是垂首应道:“是。姑娘需要何药材,奴婢这便去准备。”
沈卿云报出几味药材名称与分量,语速不快不慢,清晰无误。
那侍女仔细记下,悄然退了出去。
厢房内一时只剩她一人。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自己左腿那包扎妥当的伤口上。
她相信自己,绝无可能一辈子被困在唐九霄的股掌之间。
一枚钉子,还不至于能毁了她的全盘布置。
她深呼吸几次,强逼自己压下胸口翻涌而上的种种情绪。
唐九霄要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无非是温顺的假象,是臣服的姿态。
那她便做给他看。
示弱以怠其心,避锋以蓄其力。
老祖宗教导的话,此刻清晰地浮上心头。
这盘棋,她还有翻盘的余地。
片刻后,屋门轻响,开而复阖。
转过一道漆画屏风,唐九霄率先步入内室。
“你身子虚耗太过。”
他行至榻沿,竟亲自抬手,为她解下床榻两侧垂落的纱幔:“还是让郎中仔细瞧瞧,多开几帖温补的方子稳妥。”
素纱缓缓垂落,隔出一方朦胧天地。他隔着纱幔执过她的手腕,方才扬声道:“进来。”
守在外间的老郎中应声而入,躬身行礼后,方小心翼翼地在榻前凳上坐下,三指轻按于她腕间。
沈卿云默然不语,任由其为她把脉,目光透过轻纱,落在唐九霄模糊的轮廓上。
“姑娘脉象虚浮无力,元气亏耗甚巨,加之新伤失血,气血两亏。”
老郎中凝神诊了片刻,松开了手,后退几步,缓声开口:“幸而底子尚存,伤口处置及时妥当,若换作常人,此刻早该发起高热了。”
他略一沉吟,又谨慎问道:“只是……姑娘似有沉疴旧疾?这脉象显示心气郁结,神不安舍,夜难成寐之症,恐已缠绵年余之久?”
唐九霄握住她的手紧了一些。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