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幔后,沈卿云的声音低而平缓:“也不妨事,就是睡得少了些,平日里容易犯困。”
“所以姑娘可是常年饮薄荷茶提神醒脑?”
老郎中眉头紧蹙,语气带上了不赞同的凝重:“薄荷性凉,这般长久,耗损阳气,致脾胃虚寒且不谈,只怕……会极损胞宫,碍极子嗣。”
话音落下,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纱幔轻晃,映出唐九霄骤然绷紧的下颌线条。
此时若沈卿云还不懂他如此关切地寻来郎中,执意要为她调理身体究竟为何。
那她当真便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唐九霄哪里是在忧心她的安康。
他只是在查验一件属于他的,关乎于他传承子嗣的器物是否完好无损,是否能够替他诞育子嗣。
他无非是想用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更紧地将她捆缚在自己身边,让她永世不得挣脱。
一道冰冷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头。
沈卿云挣了挣手腕,却被他更用力地攥住,指节如铁钳般收紧,不容她退避分毫。
“你且看看,开几个温补调理的方子。”
片刻后,唐九霄的声音响起,听不出什么情绪:“其余平日需得注意的禁忌与调理之法,便同外头的侍女仔细交待,令她们务必遵从,不得有误。”
待郎中躬身退去,厢房门扉轻合,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他陡然抬手,掀开了那层隔在两人之间的素纱帘幔。
光线涌入的刹那,直直对上了她眼中尚未来得及尽数敛去的,深切而赤裸的厌恶。
唐九霄原本疼惜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你不愿意生我的孩子?”
他俯身逼近,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嗓音低沉,含着隐忍已久的,几近喷薄而出的怒意。
沈卿云直直地看着他。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此时此刻,她最明智的做法便是伪装温顺,甚至该主动示好,告诉他自己当然愿意为他生儿育女,以此换取片刻喘息和谋划的空间。
可偏偏是这件事。
唯独这件事,她一寸都不想退让,一分都不愿低头。
沈卿云沉默着,良久没有开口。
但这沉默本身,已然是最尖锐的回答。
唐九霄眼底最后一丝温情彻底碎裂。
他骤然出手,手掌狠狠攥住她单薄的肩,将她重重掼在坚硬的床头雕花上!
剧烈的撞击正正磕在她后背未愈的淤伤上,痛得她眼前阵阵发黑,连痛呼都叫不出来。
“你有什么资格不肯?”
他失控的怒意犹如疾风骤雨般向她席卷而来:“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争先恐后地想诞下我的血脉?更何况……”
他语气陡转,冷声质问:“你这身子哪一处我不曾占过?沈卿云!你告诉我,除了我,你还想替谁生儿育女?啊?”
听到这般不堪的质问,沈卿云终于再也无法抑制住喉头翻涌的那股恶心。
她仓皇俯身撑在床沿,剧烈地干呕起来。
然而,她已整整一夜不曾吃过东西,呕了半天,只能呕出些许酸涩的苦水。
待喘息稍平,沈卿云用手背拭去唇角污渍,抬眸迎上他阴鸷的视线:“我当然不愿生下个流着疯血的孩子。”
她染着水光的眼中尽是讥诮:“唐九霄,那些女子不过是被你这副皮相所惑,若看清你皮囊下的肮脏,这世上怎会有人真心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