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黎予也是这样低头写题,却会偷偷把玫瑰荔枝味的糖塞给她,眼睛亮得像星星,判若两人。
“这个法向量的求解步骤,你得记牢,第一步找两个面内的向量,第二步列方程组……”黎予讲得口干,拿起桌边的水杯喝了口,才发现是昨天自己用过的杯子,水还是温的——大概是她提前倒的吧。
两个小时过得飞快,下课前留了十分钟自主回顾的时间,黎予的目光又落回书桌左上角,又愣了神:明明昨天还摆在这儿,怎么又拿走了?是故意的吗?
身旁的人似是察觉到她的出神,笔尖戳了戳她的胳膊:“黎老师,你看什么呢?下课了哦。”
黎予回神,起身想把教案收进包里,就被耿星语叫住:“黎予,你刚才在找那本书?我昨天收起来了,怕被太阳咬坏,本来打算今天还你,跟我来拿。”
她的声音像裹了层糖,尾音微微上翘,明明再正常不过,却偏有蛊惑人心的力道。
黎予脚步顿了顿,手指攥着教案边缘,还是跟着进了卧室——只想拿了书就走,眼睛盯着地面,不敢往旁处瞟,却还是瞥见了床上的西高地玩偶,是去年她送的,耳朵都磨掉了点毛。
耿星语走到床头柜前拿起书,指尖还捏着书脊上补的胶带,黎予刚伸手去接,眼角余光蓦地扫到柜上的相框——玻璃擦得锃亮,连灰尘都没有。
那照片她太熟悉了——是高三那年冬天,在学校里那个中式小院前拍的。抗战时期留下的红色基地,学校特意保留了旧貌,院儿里的老黄角兰刚开始落叶,石桌石椅上还飘着几片,她们以前常躲在那儿学习。
照片里,两个少女站在木楼梯间,隔了三阶台阶,耿星语低头笑着看她,眼波流转间尽显温柔;而她仰头望着对方,眼里的欢喜快溢出来,软乎乎的苹果肌鼓着,像只小狗。背后那块刻着“XX书院”的牌匾在阳光的映射下格外醒目。
“等我一下。”耿星语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她迅速翻开英语书,从某页里抽出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是心形函数的打印纸,边缘都泛黄了,“差点把这个也还你了,当年你塞给我时,脸比现在还红呢。诺,书拿好。”
黎予的指尖碰到纸条,像触到了滚烫的烙铁,猛地缩回手——那是她高三告白前送的纸条,抄了遍心形函数的公式,背面还写了行小字:“耿星语,我喜欢你。”
短暂的“早恋”没持续多久,疫情再次爆发二人隔离在家期间,因为一些黎予不愿提起的矛盾分开,两人就这么连最后一面都没有地断了联系。
她一定是故意的。
黎予咬了咬下唇,接过书抱在怀里,声音都有点发颤:“谢谢,我先走了。”
刚抬脚,手腕就被一只细瘦的手攥住——耿星语的手指很凉,却攥得很紧。
黎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着往床头柜的方向带,后背抵到柜面时,她才慌了,满眼惊慌地看着耿星语
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少女抬着眼,睫毛很长,单手撑在她耳边的柜面上,把她圈在方寸之间,语气带着点狡黠,又有点挑逗:
“怎么,黎老师的感谢,就只是嘴上说说?”
耿星语越靠越近,栀子花香裹着她的呼吸,扑在黎予脸上。黎予慌得别过脸,呼吸都乱了,胸口起伏着,几乎是本能地抬起拿书的手隔开两人,书脊硌得她手心发疼:
“耿同学,我现在是你老师,请你自重。”
话没说完,左手曲起的指节处就传来一阵潮湿的温热——耿星语踮了踮脚,亲在了她的指节上,像羽毛扫过,又像带着点韧劲的糖。
黎予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猛地挣开手就往外跑,不小心碰倒了柜台上的小夜灯都没敢捡,脚步踉跄着撞了下卧室门,险些摔倒,连电梯都没等,顺着楼梯小跑下楼。
楼梯间的声控灯被她的脚步声惊醒,亮了又暗,映着她发红的耳尖和发烫的脸——那慌张的模样,倒有几分像当年刚告白成功时的自己,跌跌撞撞跑回自己教学楼的模样。
耿星语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弯腰捡起摔落在地的小夜灯,抱着小西高地亲了一口,忍不住在房间里笑出声,眼睛弯成了月牙,顺势躺倒在床上:
“黎老师,跑什么呀,我们的账,还没算完呢。”
窗外的太阳升得高了,透过窗帘缝照进来,落在相框上,照片里两个少女的笑脸,亮得晃眼。耿星语摸出手机,从黑名单拉出那个ID为“L。”的用户,发送了好友申请。
唉,上数学课可真累啊,谁教都累。不过看着黎予的脸,倒能减轻不少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