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予一路脚底抹油似的往家跑,路过小区门口的公共卫生间时,几乎是冲进去的。
水龙头开到最大,冰凉的水哗哗浇在手上,她反复搓洗着指节,像是要把刚才那点温热的触感彻底洗掉。
抬头看见镜子里自己涨得通红的脸,又掬了好几捧水往脸上浇,直到皮肤泛起凉意,那颗狂跳的心才稍微稳了点,她才扶着洗手台,慢慢走回家。
到了家门口,黎予攥着门把手的手还在抖,钥匙插了三次才对准锁孔。“咔嗒”一声拧开时,楼道里的声控灯刚好灭了,只剩玄关处感应灯发出微弱的光,昏昏沉沉地映着她指尖
——那处还泛着红,是刚才被耿星语攥过的地方,连带着掌心都像留着她的温度。
她反手关上门,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板滑坐在地,帆布包从肩上滑下来,掉在脚边,里面的教案散了一地。家里还是空荡荡的,客厅没开灯,只有阳台漏进来的一点天光,照得沙发扶手上蒙着层薄灰。
她盯着自己的手,指节处那点潮湿的温热像生了根,刚才反复洗手的冰凉都压不住,连带着心跳还在砰砰乱撞,撞得她太阳穴突突地疼。
“疯了……她肯定是疯了。”黎予抬手按在额头上,指尖触到滚烫的皮肤,才惊觉自己的脸还红着,像被闷在蒸笼里透不过气。
她想起耿星语踮脚时,发梢扫过自己下巴的软痒,想起那阵潮湿温热,心里一阵发慌,连指尖都跟着颤。
她家这老旧的小屋,墙皮都掉了几块,和耿星语家明亮宽敞的客厅比起来,简直是两个世界。黎予瞥了眼紧闭的主卧门,不用想也知道,妈妈又出去打麻将了。
她没心思细想,站起身走到厨房,打开积了点灰的煤气灶,给自己下了碗面——反正一直都是一个人,随便吃点就行。
吃完午饭,她才慢吞吞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来的瞬间,一条微信好友申请弹了出来。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点进去看,对方的头像没换,还是以前耿星语给她写情书时,在落款画的那个简笔小人:
齐肩的头发,耳侧各扎着一小截辫子,嘴角还点了颗痣,和初见时的耿星语一模一样,也和她记忆里的模样,分毫不差。
黎予盯着那个头像看了半天,指尖悬在“通过”按钮上方,连呼吸都放轻了。犹豫了半分钟,终究还是没忍住,指尖轻轻一点,屏幕上跳出“已通过好友验证”的字样。
聊天框干干净净的,没有以往的只言片语。分开后的那些日子,她总对着以前的聊天记录发呆,从深夜看到天亮,后来为了逼自己走出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才狠下心删得一干二净。
以为这样就能把耿星语从心里连根拔起,可到头来,不过是自欺欺人。她盯着空白的对话框,手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打出一个字。
她的房间小得可怜,隔音差得要命,就算关着门,也能清清楚楚听见外面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的动静。
紧接着,就是妈妈带着怒气的声音,劈头盖脸砸过来:“你吃过饭了啊?你就这么自私,煮面只做自己的?我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白眼狼……”
黎予闭了闭眼,太阳穴又开始疼——不用想也知道,妈妈肯定是输钱了。
她像往常一样,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厨房,拿出橱柜里的挂面,又从冰箱里摸出个鸡蛋,磕在碗里,默默给妈妈煮面。
妈妈的指责还在耳边飘着,“和你爸一样没良心”“养你不如养条狗”“赔钱货”之类的话,她听了十几年,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早就学会了自动屏蔽。
把煮好的面端到客厅的茶几上,面汤冒着热气,她没说一句话,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的瞬间,才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后背抵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她好累。
刚坐稳,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微信消息。黎予的心猛地提起来,抓过手机点开,是耿星语发来的:
【刚到家?】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她的脸瞬间又烧了起来。指尖在屏幕上顿了好久,打了删、删了打,最后还是任由输入框空着,一个字也没发出去。
下一秒,客厅里传来“啪”的一声脆响——是妈妈摔了筷子,怒气冲冲的声音钻进门缝:“这面味道怎么这么淡?你是故意跟我作对是不是!”
她脸上刚漫上来的一点软意瞬间僵住,指尖攥紧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眼底化不开的疲惫。
妈妈的吼声紧跟着炸过来:“黎予!你给我出来!”
黎予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起身拉开了房门。客厅里,妈妈正叉着腰站在茶几旁,脸色难看地盯着那碗面,眉梢眼角全是戾气。
黎予没说话,走过去拿起茶几上的调料盒,轻轻放在妈妈面前:“您自己加吧,我不太会调。”
“你不会调不知道问?”妈妈翻了个白眼,抓过调料盒往面里舀了好几勺,盐粒撒在碗沿都没察觉,
“跟你说过多少次我口味重,你就是记不住!心里根本就没我这个妈!”
黎予低着头,指甲掐进掌心。明明去年暑假陪妈妈去医院检查,医生特意叮嘱过她血压高,日常要清淡饮食、少油少盐。
可这些话,妈妈从来没往心里去。算了,这种争吵,她早就懒得应付了。
就在这时,手机“叮”地又响了,是条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