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衡沉吟片刻,命人取来“火井”。
所谓火井,是北海船厂新制的潜水灯——
外壳用鲸骨镂空,内嵌铜胆,胆中盛鲸脂与火硝,外覆琉璃罩。
点燃后,可在水下持续照明两刻钟。
火井共制十盏,全部调给冰蛙。
柳青鸾又命女匠缝了二十套“水鳞甲”——
以海豹皮为里,外缀铜鳞,护胸、护背、护膝,可御冰刃。
一切备妥,冰窟灯火彻夜未灭。
次日卯时,天色青灰。
三十名冰蛙分两列,背负火井,腰挂铁凿,足蹼击水,悄无声息地滑入冰穴。
岸上,二十架水车同时转动,粗如儿臂的麻绳一端系在冰蛙腰间,一端缠在水车轮轴,用作牵引。
章衡披大氅,立于冰缘,千里镜始终追着水下那点点灯火。
一刻钟后,第一盏火井在镜中停住,其余灯火迅速聚拢。
随后,麻绳剧烈抖动,水车发出“吱呀”巨响。
“拉!”
鲁大川亲自带人转动绞盘。
绳索一寸寸收回,冰面被勒出深深沟痕。
终于,水面破开,一只黑漆木箱先被拖出,箱盖己被凿开,里头是一层油纸包裹的卷轴。
油纸剥落,卷轴展开——
竟是一幅《北海对景图》:
图上绘有贝加尔湖全貌,湖心标五处暗礁,湖岸绘七条山脊,一条红线自南岸狼居胥山口首指北极星位,旁注小字:
“开元二十九年,水军偏师北上,至此而没,留图以待后人。”
落款是“登州刺史刘玄”。
众人屏息。
章衡指尖轻颤:“继续!”
第二件出水的是一只铜匣,匣内装着一面残破星盘。
星盘铜质,外圈刻着二十八宿,内圈刻着十二辰,指针己断,却仍能转动。
沈继志捧盘惊呼:“这是唐军水师专用‘北辰盘’!有了它,可校我新绘星图!”
第三件出水,却是一只密封的琉璃瓶,瓶内盛着灰黑色粉末。
鲁大川嗅了嗅,脸色骤变:“硫磺!唐军竟己用火药破冰!”
章衡接过瓶子,轻轻摇晃,粉末发出沙沙声。
“开元年间己有火药,却无铁壳,故以琉璃封之,沉水不潮。
唐人智谋,不逊我辈。”
他沉声吩咐,“小心封存,带回船厂研析。”
就在众人以为探船己毕时,冰下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铜铃声。
那是留在水底的最后三名冰蛙死警!
“拉绳!”
绞盘飞转,却猛地一滞,仿佛水下有巨力拉扯。
“加人!”
鲁大川亲自跳上绞盘,二十名壮汉同时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