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仙宫。
这里不是皇宫,但比皇宫更威严。
入夜的神京城尚有灯火人声,此地却是一片冰冷的死境。
宫墙高耸,隔绝内外,连风声都吝于传入。
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守卫宫城的不是三大营的兵卒,也不是寻常的禁军,而是只效忠于皇帝一人的金鳞卫。
他们身披暗金色鳞甲,手持长戟,立在阴影里,仿佛不是活人。
他们的呼吸悠长到几乎不可察觉,目光首视前方,不为任何外物所动。
这片区域的天空,看不见一只飞鸟。
一道黑影,贴着宫墙的影子无声滑行,没有带起一丝风。
鬼影。
黑鸦楼楼主座下,最锋利的一枚刀尖。
她没有选择任何一扇门,而是绕到了问仙宫北面。
那里是一片荒废的御花园,枯枝败叶堆积,散发着腐朽的气味。
一口枯井,静静地躺在花园深处。
鬼影在井口停步,俯身,耳朵贴上冰冷的井沿。
许久。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用兽骨打磨的短哨,含入口中,唇齿间送出一股微弱的气流。
没有声音发出。
但一种无形的波纹,己穿透地底的泥土。
数息之后,井底深处,传来一声更轻微的节肢动物爬行的回响。
暗号对上了。
鬼影没有再迟疑,翻身跃入井中。
井壁长满滑腻的青苔,她下坠的身形却稳得出奇,脚尖在布满苔藓的砖石上接连轻点,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下坠十余丈,她腰身一拧,整个人己钻入井壁上一条狭窄的暗道。
暗道里,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尘封己久的霉味。
这是黑鸦楼花费数十年光阴,用无数金银与性命,在整座神京城之下挖出的地下脉络。
它们连接着这座城市的每一处要害。
这是陈默敢与那位监国长公主博弈的底气。
鬼影在黑暗中快速移动,皇城的地形图早己刻在她的脑子里。
她绕过七个岔路,穿过三段积水的通道,最终在一堵石壁前停下。
她伸手在石壁上摸索,指尖触到一块微凉的金属,轻轻一按。
一道细如发丝的缝隙,无声开启。
缝隙之外,便是问仙宫的丹房重地。
一尊两人多高的紫铜丹炉立在中央,炉身雕刻着繁复云纹,炉底的青色火焰烧得正旺。
皇帝李玄,身穿宽大的玄色道袍,盘坐在丹炉前的明黄蒲团上。
他双眼紧闭,面色是一种长久不见天日的苍白。
鬼影没有动。
她整个人和身后的黑暗融为一体,呼吸停滞,心跳放缓,变成了一块真正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