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词让他感到一丝陌生。在这个世界,他名义上的亲人,只有那个远在京城、印象模糊的“母亲”。
他拿起信封。
质地普通的牛皮纸,没有署名。
但在封口处,烙印着一个极小的,风中摇曳的梅花印记。
这不是他那位母亲的信。
是长公主,李凌玥。
陈默撕开火漆,抽出信纸。
纸上是清丽的簪花小楷,字字秀雅,却透着一股纸张都承载不住的寒意。
寥寥数语。
“恭喜陈侯。”
陈默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这不是祝贺,是提醒。提醒他新的身份,新的枷锁。
“淮安之事,处置妥当,圣心甚慰。望再接再厉,不负圣恩。”
圣心甚慰?不负圣恩?陈默的嘴角,逸出一声无人听闻的冷笑。她这是在告诉他,他的顶头上司,永远是紫禁城里那位沉迷丹药的皇帝,而不是她这个监国长公主。
这是警告。
信的最后一段,才是重点。
“另,江南初定,百废待兴。朝廷新拨五十万两赈灾银,不日将至。此款事关国本,望陈侯妥善用之。切勿因‘分田’之举,引发更大动荡,辜负本宫与陛下之期许。”
信纸上再无一字。
连一个落款都吝于给予。
陈默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纸,久久未动。
每一个字,都写得滴水不漏,客气而疏离。
每一个字,又都像是一根冰冷的钢针,精准地刺向他的要害。
五十万两,是给他的“粮草”,也是给他的“狗链”。
她用这笔钱告诉他:你可以做事,但必须在我划定的框架内。你那套足以掀翻江南所有牌桌的“分田”玩法,到此为止。
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她想让他停下。
想让他安安分分地当一个手握兵权、坐镇一方的“淮安侯”。
想让这把己经饮过血的刀,乖乖地回到她的鞘中。
“呵呵……”
陈默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膛微微震动。
林彦俊站在一旁,只觉得这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反而让他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气。
“她以为,这就完了?”
陈-默慢条斯理地将那封信纸折好,凑近了摇曳的烛火。
橘红色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纸张的边缘,将那些清丽而冰冷的字迹,一点点化为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