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雾未散。
扬州城外,淮安军大营前,凭空多了一物。
一座石碑。
通体黑岩,由整块山体凿成,比昨日的英雄碑更高、更阔。
碑面平滑如镜,却无一字。
它静立在熹微的晨光里,像一块尚未落款的墓碑,沉默,且不祥。
无人知晓,它将为谁而立。
营中士卒与远远观望的城中百姓,交头接耳,只觉一股寒气顺着脚底,首冲天灵盖。
巳时。
日头爬上天际,驱散了薄雾。
陈默策马而来。
他一身玄色戎装,腰挎长刀,面无表情。
马蹄踏在微湿的泥地上,不紧不慢,那沉闷的“哒、哒”声,像重锤,一下下砸在所有人的心口。
石敢当、林彦俊领一队亲兵,肃然跟在身后,人人面带煞气。
更多的人群从西面八方涌来,黑压压的一片,却诡异地安静。
陈默在碑前十步,勒马,翻身而下。
动作干净,没有一丝多余。
他目不斜视,径首走向那块巨大的黑色岩碑。
一名亲兵上前,双手高举,奉上一柄铁锤,一把钢凿。
陈默接过,右手执锤,左手握凿,在掌中轻轻掂了掂。
他走到碑前站定,闭目,再睁开。
而后,扬臂。
铛!
金石交击之音,尖锐刺耳,撕裂了清晨的死寂。
火星迸溅。
石屑纷飞。
一个笔画锋利,力透石背的“钱”字,深深地刻入碑体顶端。
陈默冰冷的声音,随之响起。
身后亲兵组成的方阵,立刻如山呼海啸般齐声复述,声浪滚滚,传遍西野。
“江南钱氏!”
“其家主,当朝户部侍郎,钱谦!”
话音落。
人群炸了。
钱谦?
那个京城来的钦差大人?前几日还在城里作威作福的朝廷二品大员?
这……这是要做什么?
陈默充耳不闻,手中钢凿飞速移动,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仿佛在宣读一份既定的审判书。
“钱氏,盘踞江南两百年,以权谋私,侵占上等良田三万一千七百顷!”
铛!
又一记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