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王李泰的仪仗冲出扬州城,如一条失控的黑色怒龙,首扑三十里外的淮安军大营。
没有鸣锣开道,没有威严仪仗。
只有被羞辱到极致的疯狂与暴戾,卷起漫天烟尘。
当那辆由八匹纯黑骏马拖拽的巨大王驾,出现在罪人碑广场前时,数万人的喧嚣,瞬间凝固。
黑压压的人潮,像是被无形的刀切开,自动分开一条通路。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去。
那目光里,不再是纯粹的敬畏与恐惧。
反而多了一种审视,一丝好奇,甚至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期待。
他们想看。
亲眼看看这位高高在上的王爷,面对这座刻满江南罪孽的石碑,将是何等模样。
车帘掀开,李泰的身影出现。
他走下马车,没有看任何一个百姓。
他的双眼,死死地钉在那个站在石碑前的年轻人身上。
那道目光,不是愤怒,而是要将人生吞活剥的怨毒。
陈默也停下了手中的刻刀。
他缓缓转身。
脸上没有分毫意外。
似乎,他早就算到了这一刻。
两人相隔十步,遥遥对视。
一个,是须发因怒火而微颤的皇室亲王,大厦旧秩序的化身。
一个,是手持铁锤钢凿的年轻侯爷,一身布衣,眼神平静如渊。
他们之间的空气,沉重、凝滞,压得人心头发慌。
“陈默!”
李泰的声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嘶哑得不成样子。
“你好大的胆子!”
他伸出剧烈颤抖的手指,指向那块触目惊心的黑色石碑。
“你可知罪!”
“这上面刻着的,是我大厦的肱股之臣,是朝廷册封的命官!”
“你将他们列为罪人,公然处刑,与谋反何异?!”
声声质问,带着皇室亲王不容置疑的威压。
陈默静静听完,嘴角甚至向上挑了一下,却又不算是一个笑容。
“王爷。”
“您说错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针一样,清晰地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这上面刻着的,不是朝廷命官。”
陈默伸手指着石碑上的那一排排名字。
“是吃人的畜生。”
“是趴在万千百姓身上,吸干他们骨髓的蛀虫。”
“是掏空我大厦国库,致使江山动摇的国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