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水从肺里被挤压出来,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剧痛,让李景感觉自己像被撕成了两半。
他和其他几十名勋贵子弟,被士兵像拖死狗一样拖出铁笼,毫无尊严地扔在湿滑的栈桥木板上。
身体在抽搐。
不是因为冷,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方才在漆黑冰冷的海水里,濒临死亡的那种窒息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们的魂魄。
出身、傲慢、姓氏……所有这些与生俱来的东西,在那一刻,都变得一文不值。
就在他们以为这场噩梦终于结束时,一个脚步声,不紧不慢地靠近。
陈默的身影挡住了阳光。
那道阴影投下,将所有蜷缩在地上的人,尽数笼罩。
李景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抬起头,那双曾经桀骜阴鸷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恐惧。
他想向后缩,身体却抖得不听使唤。
陈默没有说话。
他只是低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地上这一滩滩狼狈的烂泥。
片刻,他对着身后的亲兵,下达了命令。
“抬下去。”
“换上干净衣服。”
“每人一碗滚烫的姜汤,一份热饭。”
他顿了顿,补上最后三个字。
“饭里,有肉。”
此言一出,不止是李景等人,连周围那些看守的淮安军士兵,眼中都闪过一丝错愕。
几个大木桶很快被抬了过来。
当那浓郁的肉香和辛辣的姜汤味飘散开时,地上那些几乎冻僵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齐齐咽了口唾沫。
他们被架到一旁的空地上,换上了和淮安军新兵一模一样的粗布号服。
一人一个粗瓷大碗。
碗里,是冒着腾腾热气的浓稠肉粥,还有一块驱寒的老姜。
李景端着碗,双手还在抖。
他看着碗里那块颤巍巍的,肥得流油的五花肉,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不是感动。
是被那股从胃里升腾起来的,最原始的饥饿与渴望,彻底击溃了最后一道防线。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什么风度。
像一头饿了三天的野狗,他将脸整个埋进碗里,发出了近乎哽咽的狼吞虎咽声。
热粥下肚,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们活过来了。
就在他们将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时,陈默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今天,是第一课。”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所有刚刚回暖的身体,再次僵住。
“在这片大海上,你们的姓氏,你们的出身,都是废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