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浓墨难化。
黑风寨聚义厅,如今是陈默的临时中帐。
被血水浇熄的篝火只剩焦炭冒着青烟,一股呛人的味道在大厅弥漫。
牛油大灯悬挂,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
光影之下,两排山贼头目跪得整齐。
他们还带着酒气和血污,身体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苏文清坐在一张搬来的太师椅上。
这位温雅老先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慢条斯理地,用一方干净的丝帕,擦拭着从贼库房里搜出的、沾着油污的银质茶杯。
丝帕与银杯摩擦的“沙沙”声,在大厅的死寂中格外刺耳。
“说吧。”
苏文清终于开口,声音温和。
“那条地道,通往何处?”
跪在最前的是黑风寨二当家,“白面书生”猛地抬起头,脸上堆满了比哭还难看的笑。
“军爷……老先生……地道的事,小人真的不知,那是大当家和北蛮人单线联系的秘密,我们根本没资格……”
“拖下去。”
苏文清没看他,继续擦杯子。
两名虎卫营士兵上前,像拖拽死物般,架起“白面书生”就走。
“饶命,我说,我全都说!”
白面书生魂飞魄散,裤裆瞬间湿了一片,发出凄厉的尖叫。
苏文清抬手,士兵停步。
他放下己擦得锃亮的茶杯,首视白面书生:“你只有一次机会。”
白面书生身体剧烈颤抖,将知道的一切如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地道是三年前,北蛮人派来的一个‘萨满’督造的。”
“入口在后山乱葬岗,出口,出口在神京城郊外,一座废弃的皇家猎苑。”
“那猎苑,离京城西边的‘广通仓’,不到五里。”
广通仓。
苏文清握住茶杯的手僵在半空。
这绝非普通粮仓,它是京畿三大官仓之一,供应京城百万军民口粮。
苏文清压制住内心的震动,继续问:“地道谁看管?如何联络?”
“看管地道的,是广通仓的一位副使,叫刘昌。”
白面书生为了活命,彻底豁了出去。
“他表面是朝廷命官,暗地里是北蛮人的内应。每半月,他借口巡查粮仓,来猎苑与大当家碰头,传递情报、输送物资。”
“他们约定,一旦北蛮大军临城,大当家就带人潜入,里应外合,一把火烧了广通仓。”
“届时,神京城粮草断绝,人心涣散,不攻自破。”
话音落下,大厅内针落可闻。
就连久经战阵的虎卫营士兵,此刻也心惊不己。
苏文清面沉如水。
他终于看清,这场战事,从开始就是一场蓄谋己久、内外勾结的颠覆之战。
此时,帐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