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开口啊!”母亲吼得嗓子都哑了,“你这当爹的,怎么能让人打你闺女的主意?!”
刘老三叹了口气,把酒碗一摔:
“你别吵了!我还能怎么办?钱没了,人家又不肯放过我,我还不是为了咱们一家人好!”
“好?”母亲的眼圈红了,“把你闺女卖了,这叫好?!”
阿兰站在一旁,看着母亲在灶火旁蹲下去,捂着脸不再说话。
她觉得喉咙像被堵住了,连哭都哭不出来。
刘老三摇摇晃晃地走进屋里,“砰”地关上了门。
他以为关上门,就能把那些吵闹的声音隔开,但他不知道,他关上的,是家里最后一点温情。
那天晚上,阿兰躺在床上,听着母亲的叹气声和灶火灭掉的声音。
她的脑袋里乱成一团,母亲的话、父亲的沉默、王四贵的笑脸,都像一把把锤子,敲得她胸口发闷。
她想逃,可逃去哪里呢?
她曾想去县城找亲戚,可是亲戚早就跟家里断了来往;她也想过不如跑远点,可她的脚像是被什么东西拴住了——拴着她的是母亲,是这个家,是她从未挣脱过的命运。
阿兰在黑暗中睁着眼,眼前浮现出井里的水波。
她突然想到,井水这么深,要是跳下去,会不会什么都结束了?
阿兰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窗外的风刮得屋檐嘎吱作响,屋里冷得像冻了一层霜。
她蜷缩在被子里,想让身体更靠近些取暖,可胸口那股压得透不过气的沉重却怎么也赶不走。
炕头的母亲已经起来了,正在灶房里生火。
屋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柴火爆裂的声响。
阿兰躺在炕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上的裂纹,她觉得那些裂纹像极了自己的人生,一条一条蔓延出去,最后断在一个看不见的地方。
母亲端着一碗稀饭走进屋,把碗放在炕沿上:
“起来吃点吧。”
阿兰坐起来,接过碗,却没有动筷子。
她低着头,盯着碗里那点稀薄的米汤,忍了很久才问:
“妈,他真会来吗?”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
“会来的。”
阿兰的手抖了一下,米汤洒在了被子上。
她把碗放回炕沿,声音发颤:
“那怎么办?咱们真的就只能让我嫁给他吗?”
母亲转过头看着窗外,脸上的皱纹在微弱的晨光里显得更加深刻:
“你放心,妈不会让他把你带走的。”
阿兰愣愣地盯着母亲的背影,她想相信母亲,可母亲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那股无力感像针一样刺进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