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夫,满意吗?”卫昔玉突然开口。
赵崇峻怔了怔,似乎被这个惊世骇俗的答案镇住。但不过一瞬,他面色一松,噗嗤笑出来。
“昔玉,别跟孤赌气。”
“我没赌气,”卫昔玉嘲弄道,“你不是就想听这个吗?”
“你说这话,无非故意刺激我,想看我暴跳如雷,”赵崇峻愈发气定神闲,“可你大概忘了,孤是最了解你的人。”
“是吗?你这么自信?”卫昔玉也笑。
“这可是皇家猎场,且不说谁有这样的本事避开这么多眼睛接近你,”他故意顿了顿,“便是有,凭你卫昔玉的心气,会甘愿在这种地方匆忙成事?不觉得贱么?”
“都密会奸夫了,我还挑剔这许多?”
赵崇峻笑得更厉害,看着她的表情甚至带了一丝怜悯。
“昔玉,你强撑自尊的样子,实在有趣得紧。”
成婚一年多,她是什么样的女人,他自认再清楚不过。连夏宛萦几句话都能让她愤而离席,她会毫无尊严地雌伏在男人身下行秽乱之事?
就是那个人,也不可能做到。
她定是觉得,先前在夏氏面前丢了颜面,拿这话故意激他,想扳回一城。可他早就看透她,怎会让她得逞呢?
赵崇峻对自己的猜想笃信不疑。
卫昔玉注视着他的脸色,嘴角噙了一丝挑衅笑意,心下舒了口气。
好险的一招,也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赵崇峻此人疑心甚重,若真同他解释辩白,只会显得自己可疑。在他们的世界里,太容易得到的答案往往暗藏玄机,反其道而行之,才能让他放下戒备。
这揣度人心的本事,也是赵元绎教她的,如今她将这些招数尽数用在他们叔侄身上,也不知他作何感想。
“殿下特地来,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个?”
卫昔玉重新坐回圆凳上,不卑不亢。
“孤来只是想同你说,今日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赵崇峻不动声色在她身边落座,了然望她,“你该明白,无论孤身边有多少女人,孤的正妃,只会是你。”
“是吗?”卫昔玉讽笑,“打人一着,再给一点甜头,殿下还真是驭人有术。”
“昔玉,其实孤一直很欣赏你的聪慧,”他忍不住抬手放在她手上,“若你肯收一收这难缠的性子,你我的关系,会比现在好得多。”
“那我真是有负殿下的期许了,”卫昔玉不动声色抽回手,笑意不减,“可惜我生性凉薄,亲缘关系也浅,恐怕承不起殿下好意。还是现在这样好,你不必在我身上花心思,我也不用费心敷衍,咱们都轻松。”
“那你就不担心以后?”赵崇峻冷然,“万一将来有什么变数,岂不是很可惜?”
这话仿佛某种隐晦的警告。他是未来的九五之尊,她若太与他疏离对抗,将来能不能如愿登上后位,便是未知了。
“将来的事儿谁知道呢?”卫昔玉不以为然一笑,“说不定到那日,人人都依顺你做小伏低,殿下反而觉得无趣,倒是我这凉薄难缠的,得了青眼也说不定?”
“呵,有胆识。卫昔玉,孤觉得你愈发有趣了。”
“殿下谬赞。”
两人话音刚落,忽听得外头来报,皇帝派人传来口谕,召太子和太子妃入皇帐,一道用晚膳。
通常春猎第一日和最后一日,皇帝会在大帐中设宴,召见所有随猎的朝臣。此外的中间几天,往往都是私密宴席,只有皇子宗亲和个别得宠的臣子,才会收到邀请入帐赴宴。
侍君是大事。两人得了邀请,不再就刚才的话口继续,而是唤了仆婢各自更衣。一番打理后,二人已换上正式的礼服,一前一后往宣平帝的大帐去,仿佛刚才帐中的刀光剑影,全不存在。
皇帐设在这片空地最中心的位置,比皇子公卿们的帷帐大数倍。卫昔玉随赵崇峻入帐时,重臣和宗亲们已经到的差不多,唯有王座和左右两侧的尊位首席还空着。
赵云微此刻坐在母亲淑妃的身边,见到卫昔玉,一个劲儿给她递眼色,又回头与母亲说什么。等卫昔玉与赵崇峻分别落座,赵云微才懊恼看她,大概是母亲不允她坐到她身边来。
卫昔玉安慰般轻轻点头,示意她没关系。
“肃王到,大将军到——”
帐外内侍声音未落,大将军邱扬已率先步入帐中。他身着华贵的紫色绣纹锦袍,脚登麂皮靴,一条七宝腰带勒在发鼓的肚皮上,显得那肚腩愈发肥硕浑圆,仿佛麻绳提了个西瓜。
赵元绎与他相隔一段步入帐中,身上也不再是先前那身,而是换了一套暗金色袍服,表面是银线的纹理,泛着隐隐光泽,唯有袖口和袍摆处绣了几片忍冬纹,看起来沉敛得多。
邱扬大步走到左列最前空着的席位,赵元绎自然走到右列首席坐下。